第35章(1 / 2)

云三爷迷茫的看了她一眼,温和摸摸她的头发,“阿稚乖,爹爹没事。”

何氏和云仰也发现云三爷不对劲,何氏小声问阿晟,“方才你们听到了什么?”阿晟简短道:“回家再说。”何氏略一思忖,“好,回家再说。”和云仰、云倾一起扶了云三爷,出门登车,回了石桥大街。

云三爷一直不爱说话,回去之后借口累了,埋头睡下。

阿晟把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向何氏、云仰、云倾复述了一遍。何氏又是愤懑,又是担心,“云尚书也忒狠心,明知那么危险,又有不吉利的例子放在前面,还要让子侄前赴后继、勇往直前,却又舍不得他心爱的长子,倒舍得亲侄子!唉,阿仰,阿稚,你们的爹爹从小便极敬爱云尚书的,猛的一下子知道这个,也不知他心里会难受成什么样子。”云仰着急的道:“我们快去陪着爹爹,别让他一个人伤心。”进去之后却见云三爷闭着眼睛,已沉沉睡去。

何氏替云三爷掖掖被角,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众人默默无语。阿晟低声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让伯伯听到那些话?”何氏招手叫过他,柔声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若不然一直蒙在鼓里,说不定又会应允云尚书什么事呢。好孩子,你做的没错。”阿晟幼年失母,已是多年不曾有长辈女性对他这般温柔慈爱的说过话,不由的心中一阵温暖。

韩厚朴一家人自山里探访过老友回城,路过石桥大街,特地停车下来,给来云家送些山里的野菜、野味。何氏听说韩厚朴一家人来访,精神一振,“快请进来。”见了面,来不及寒暄,便把韩厚朴和冷氏请到里间,含泪把今天的事说了。韩厚朴吃了一惊,“我进去看看贤弟。”进去看视之时,云三爷已发起高烧。

“他也应该有此一病。”韩厚朴叹道:“我和越客贤弟幼年之时便识得了,他的心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对云尚书……唉,真是当父亲一样敬重的啊,他也一直以为云尚书拿他当亲生儿子。现在知道真相,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何氏眼泪扑簌簌落下,冷氏拉着她柔声安慰,又嗔怪韩厚朴道:“你不是号称名医么?快给你的贤弟治好了啊。”韩厚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又道:“他这高烧来的甚急,我开了方子先去抓药、煎药,今晚我守着他,不回家了。”何氏过意不去,“太劳烦三哥了。”冷氏却道:“自家兄弟,极应该的。”韩厚朴提起写下药方,何氏出去命人煎药,冷氏暂时也不回家,陪着何氏,温言安慰。

云仰、云倾和韩京墨、韩菘蓝、阿晟一起进来看望云三爷,韩厚朴示意他们轻手轻脚不要惊扰了病人,小声讲医理给他们听,“忧伤脾,怒伤肝。肝主疏泄,生气发怒,肝气郁结,有时候人发发烧也有好处,若治疗得法,病愈之后,身体会更强健。”云仰、云倾本来很担心,听韩厚朴细细讲过之后,宽慰多了。

锦绣里云府差了个小厮过来,这小厮平时是跟云大爷的,嘴很甜,满脸陪笑,绝口不提云三爷、何氏一家人不告而别的事。“已请了大夫,四爷服了药睡着了,大爷命小的来说一声,好让三爷和三太太放心。大爷还说,若三爷得空,请过去坐坐,替老爷宽宽心。”

何氏平时对待下人是极温和的,今天心情实在很差,语气生硬冷淡,“三爷身子不舒服,才服了药睡下了,恐怕不能过去。你回去说一声吧。”那小厮唬了一跳,“三爷身子不舒服么?小的这便回去禀报大爷。”行了个礼,匆匆忙忙走了。

云倾眨眨眼睛,“我总觉得锦绣里还会来人的,说不定叔祖父会亲自过来。这时候有娘家人在会比较好。”韩厚朴虽然和云三爷是异姓兄弟,毕竟不是亲眷,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果何方洲在,那便是娘家舅爷,绝对有资格为自己的妹妹、妹夫发声。

“阿稚想的周到!”众人都道。

云仰正要差人到杏花巷请何方洲,何方洲却是回家安置好母亲和妻子女儿之后很不放心,一个人过来了。何氏、云仰、云倾见到何方洲大喜,何氏把何方洲叫到了一旁,把今天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何方洲性情一向淡然,听了也是动气,道:“姐姐,姐夫身子要紧,你的身子也要紧,莫和无关人等生这种闲气。我这便到锦绣里去一趟,万事有我。”何氏眼圈红了,“还是有娘家人好。”何方洲心中一紧,忙问道:“姐姐,从前我不在京城,云家欺负你么?”何氏含泪摇头,“从前倒是有面子情。自打云湍冒冒失失御前请旨之后,形-形-色-色的怪话、怪事才出来的。”何方洲稍觉放心。

他正打算去一趟锦绣里,云尚书和云大爷却亲自上门了。

何方洲缓步走到客厅,只见云尚书居中坐着,宽袍大袖,儒雅温文,云大爷在旁垂手侍立,神色间却是惴惴不安。云大爷小声问云尚书,“爹,咱们到了石桥大街,三弟和三弟妹竟然没有马上接出来,这可很是反常啊。您说会不会出什么……出什么变故……”云尚书淡淡看了他一眼,“镇定些,不必忧心。我是三郎的亲叔父,三郎是什么人,我还不明白么?”言下之意,对说服云三爷很有把握。云大爷膝盖曲了曲,愁眉苦脸的道:“不是孩儿多想。爹,方才丁侍中联合了好几个御史上门,分明是故意和咱们云家过不去。您可是已经慷慨陈词了啊,说云家自有佳子弟,会完成四弟未完成的使命的……”云尚书微哂,“你在害怕什么?怕你被派出去么?大郎,你对爹太没有信心了。”云大爷精神一振,“爹一定能说服三弟?”云尚书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神色间却是自信满满。

云大爷心中一阵松快。

何方洲之前一直以为云尚书是位诚实厚道又有学问有风度的长者,现在知道他对云三爷的真正心思,再看到他便觉得面目可憎了,心中一阵烦恶。

“叔父,大哥。”何方洲客气的见礼。

云大爷见到何方洲进来,眼睛一亮,忙迎上前关切问道:“听说三弟病了,是么?”云尚书神情语气更是对云三爷十分关心,慈爱的道:“三郎如何了?他不辞而别,我便知道他一定有事,原来是身子不爽快了。”

“其实我姐夫是心里不爽快。”何方洲缓缓的道。

云尚书一愣。

何方洲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啊……

云大爷也呆住了。

今天才见过面啊,何家这位舅爷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换了幅面孔?

何方洲直视云尚书,眼神敏锐锋利,“我姐夫在锦绣里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云四爷不仅没有完成使命便回来了,还是在风月场所受的伤,有喜好童女的嫌疑。云家为了弥补云四爷的过失,为了洗刷云家蒙上的恶名,所以明知危险也要再派出一位子弟出使高丽……”目光从云大爷诧异又有些羞愧的面庞上掠过,语气冷淡下来,“这位子弟自然不是云大爷这位云家长子,只能是我姐夫了。我姐夫听到这番混话,心是凉的,手脚也是凉的,挣扎着回了石桥大街,便发起了高烧。”

云大爷面如土色,失声道:“这怎么会?这怎么会?”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云尚书在书房说的话,当时只有他们父子二人,谈话的内容却会被云三爷知道了呢?现在干脆连何方洲也知道了!

云尚书眸色幽暗,沉吟不语。

何方洲扬眉,语气咄咄逼人,“云大哥说这话的意思,便是云家并无此意,对么?”

云大爷不知该如何作答,有些惶惑的看了云尚书一眼。

云尚书缓缓站起身,“我去看看三郎。”

云尚书很清楚,面对云三爷他是权威的,就算云三爷被外人挑拨了他也有本事扳回来。但对着没打过几次交道的何方洲,云尚书就一点把握也没有了。既然没有把握,那就不多说,绕过何方洲,直接面对他一手养大的侄子,云潜。

“不行。”何方洲负手站着,语气冷淡却又霸道,“我姐夫生着病,姐姐哭泣不已,我这做舅爷的便替姐夫和姐姐当个家做个主,不请云叔父进去和我姐夫见面了。”

“你怎能这样?”云大爷大吃一惊,高声道:“做叔叔的要见侄子,竟需要你这内弟同意不成?”

何方洲冷笑一声,毫不退让,“我自然微不足道,但我姐夫是我姐姐的终身依靠,我这做弟弟的为了嫡亲姐姐着想,万万不允许有居心叵测之人这时候见我姐夫,胡言乱语,加重他的病情!”

“你!你!”云大爷被噎得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

云尚书的涵养好多了,眼神冷冽下来,语气依旧温和,“我做叔叔的,不会害自己侄子。”

何方洲一笑,道:“平时自是不会。若利害攸关,却保不齐了。”

云尚书怒了,目光如电直直盯着何方洲,威严又凌锐,何方洲虽是年轻晚辈,却凛然迎上他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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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倾和阿晟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离得不近也不远。

两人一个是翩翩少年,一个是娇美女童,连背影都是相配的。

云倾声音轻轻的,很柔和,“如果你没有带我父亲过去,我父亲没有听到我叔祖父和大伯父背后说的话,他大概还是会被我叔祖父感动,慨然答应要拯救云家的名誉,很快便会离开京城,离开我们了。你没有做错啊。有韩伯伯在,我爹爹很快便会好起来了。韩伯伯还说,人偶尔发发烧没坏处的,治疗得当,反倒于身体有利。”

阿晟声音也很柔和,“抱歉。”

云倾一笑,“你这惜字如金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阿晟心颤了颤,“谁?”

云倾歪头想了想,摇头笑了,“不会,你不会是他。他不像你这么随和,他是有些……有些冷酷的……”

阿晟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