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佼眼珠转了转,“也对啊。我应该找外祖母去。”
程氏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当真啊?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外祖母她老人家了,娘便可以替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云佼不放心的交待,“很重要的啊,娘一定要替我找稀罕少见的。”
程氏笑着答应了,“放心,保准让你在众人面前露脸,绝不能让你丢人。”
云佼满意的笑了。
程氏还真不是吹牛,果然不负云佼的期望,给她找来了一盆墨菊,一盆白海棠。墨菊是名贵花草,又称墨荷,花色深紫,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媚,尤其难得的是,墨菊一般是在秋天开放的,这盆奇花却能在冬日盛开。墨菊是黑里透红,白海棠却如一片雪海,美艳高雅,又是别样的风情了。
这一黑一白两盆花放到云佼面前,她乐得小嘴都合不拢了。
云佼高高兴兴的谢过程氏,“娘,你太能干了!”
程氏笑得矜持而得意,“有这两盆花,你在鲜花会上就算得不了状元,也能得个榜眼、探花吧?”
“那是,那是。”云佼忙不迭的点头。
云佼实在高兴得不行,小孩子心性,去向云仪炫耀,“我有墨菊和白海棠,你有什么呀?四姐姐,这次的鲜花会可是于家闺学和桂园合办的,到场品评的都是一品夫人,你就算不出彩,也不要给咱们云家丢脸,知道么?”
云佼实在太张扬了,云仪就算不想和个小孩子一般计较,还是心中有气,淡淡的一笑,道:“云家是书香门第,云家的姑娘学问好才是主要的,鲜花会上拿不拿得出奇花异卉,什么时候成了丢脸不丢脸的标准了?”
“你……你摆什么清高模样?”云佼说不过云仪,气急败坏。
云仪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祖父是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你忘记了么?他老人家有几本山茶花到时正是花季,松阳红、大朱砂、十八学士等等。我搬两盆过去便是。‘老叶经寒壮岁华,猩红点点雪中葩’,茶花的风姿,无人不喜的。”
云佼更加生气,“祖父为什么给你,却不给我?”
云仪一怔,忙握住云佼的小手解释道:“我知道鲜花会的消息之后便禀告了祖母,祖母告诉了祖父……”
云佼怒不可遏,一把将云仪甩开,“你不用显摆祖父祖母是如何疼爱你了,你气不着我!”转身跑了。
云仪无奈看着云佼的背影,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
她在得知鲜花会的消息后便先告诉杜氏了。杜氏是一心向着云仪的,便道:“你和阿佼都在于家闺学读书,难道你祖父能一下子拿出四盆花?便是能拿出来,你的和阿佼的也是差不多,显不出你的出色。仪儿,你悄悄央求你祖母,莫让别人知道。”
云仪道:“阿佼也会去央求祖母的,那又有什么不一样?”
杜氏冷笑,“你四婶婶那个狂傲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哼,自以为是国公府的千金,了不起,她会让阿佼去求你祖母?不用问,一定是回定国公府求助的。仪儿,这层意思,你不妨隐隐约约跟你祖母提一提。”
云仪觉得杜氏这么想没错,但真这么做了,未免有些刻薄,便委婉的推辞了,“这样似乎不大好。”
云仪不好意思,杜氏可不管这些,替云仪秘密跟王夫人说了番话,“两个丫头都在于家闺学读书,仪儿回家便跟我说了,我要来央求娘,仪儿还说心疼祖母,不想麻烦您。您看看,仪儿是多懂事的孩子啊。娘,阿佼跟您说了鲜花会的事没有?没说啊,不会是四弟妹这位国公府的千金嫌弃咱们云家寒酸,看不上咱们云家的东西吧?”
果然说得王夫人脸色沉下来了,“嫌云家不够富贵,当年便莫要嫁进来!”对程氏大为不满,一力要抬举云仪这个孙女,亲向云尚书说了。
云尚书自然不会吝惜两盆花,漫不经心的便答应了。
他根本没把这些琐屑无聊的家务事放在心上,哪知道王夫人向他要的这两盆名贵山茶全是给云仪的,云佼一盆也没有?因为这件事,程氏对王夫人和杜氏都很是怨愤不满,虽然墨菊和白海棠更雅致,更拿得出手,但云尚书和王夫人明知道有鲜花会,明知道云仪和云佼同在于家闺学读书,却只管云仪,云佼这里问都不问一声,忒偏心了。
程氏在王夫人面前吃过亏,不敢跟王夫人抱怨,拉着云湍哭了一场,“难不成阿佼不是爹娘的亲孙女?怎地只顾着仪儿?”云湍竭力安慰她,过后委婉的跟王夫人提了提,“娘,孙女们都是一样的,您一碗水端平了。”王夫人气得够呛,“你媳妇你闺女跟我提过鲜花会的事么?把我这老婆子放到眼里了么?定国公府豪富,什么好东西没有,才稀罕我们云家这点东西呢。”把云湍骂得灰溜溜的,无话可说。
程氏因此对王夫人越发有意见,但王夫人是婆婆,是长辈,只有敬着的,她便将满腔怨气全转到杜氏身上,越发深恨杜氏,深恨大房,“仗着长子长妇的身份便想在云家为所欲为么?别有一天落到我手里了!”
云仪心思细密,上学的时候便向几个素日亲近的同窗打听了,问她们家里给准备的是什么。孙应容是个清秀安静的小姑娘,斯斯文文的道:“我娘说了,让我从花房挑两盆腊梅带去。”云仪不解,“腊梅,那不是太普通了些?”孙应容一笑,“这次鲜花会不过是于雅猛和桂园要争竞,咱们这些人就是去凑热闹的罢了。”苏存芝也笑道:“我娘也说了,让我不要太出彩,也不要太落后,中不溜的最好。我家里的兰花还过得去,到时随意带两盆便是。”
云仪把这两人的话细想了想,心道:“孙侍郎和苏大学士沉稳持重,家眷也便不爱出风头。她们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太后的寿辰我因家里有事已错过了,这一次难得有许多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们在场,也算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若是轻轻放过了,岂不可惜?”打定主意还是要带云尚书的名贵山茶花。
她一向以热心人自命,这天于家闺学下课早,她命车夫拐到桂园门前,特地问云倾,“六妹妹,鲜花会你怎么办?你家里才搬到石桥大街,花房想必还没有,不如我到祖父那里替你要两盆,好不好?”
云倾道:“四姐姐是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爹娘正替我张罗这件事呢,我舅舅和舅母,还有韩伯伯和韩伯母也都留着心,便不麻烦叔祖父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云仪嗔怪。
云倾笑,“我真不是和四姐姐客气。叔祖父很忙的,就不用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他了,你说对不对?”说着话,跟何青黛、韩菘蓝一起上了车,挥手告别。
“六妹妹,我还有事要问你……”云仪见云倾说走就走,忙叫道。
云倾自车窗中笑咪咪向她挥手,“四姐姐,回见。”
云仪幽幽叹了口气。
唉,做姐姐容易啊,她的五妹妹不懂事,六妹妹也不懂事,明明她是一片好意,为什么谁都不领情呢?
马车里,韩菘蓝好奇问着云倾,“阿稚,你这四姐姐找你是有什么事啊?”
云倾扁扁小嘴,“大概是想施舍我两盆鲜花吧。”
何青黛纳闷,“云家很富有么?家里的宝贝很多么?”
云倾道:“云尚书爱摆弄花花草草倒是真的。有没有什么名贵鲜花,我也不明白。”
韩菘蓝、何青黛异口同声笑着问道:,阿稚,我们的鲜花呢?你可是说了,包在你身上的啊。”
云倾昂起小胸脯,“嗯,包在我身上。如果有差池,我便随你们发落了。”
“好啊,随我们发落。”韩菘蓝、何青黛同时扑到云倾身上,三个小姑娘说说笑笑,闹作一团。
鲜花会很快到来了。
鲜花会原本就是桂园的活动,所以后来虽然于家闺学也参与进来了,还是在桂园举办。
宽敞明亮的大厅中间放着一个实木架子,这个实木架子是特地为鲜花会而定制的,呈台阶状,一级比另一级高,共有九级。现在这个实木架子上已经一盆接一盆的放满鲜花,有盆栽桂花、梅花、菊花、海棠、芍药、水仙、腊梅、兰花等等,青翠萦目,红紫迎人,望过去直有锦绣乾坤花花世界之感。这里的鲜花却全是桂园的,只供人观赏,不参加所谓的鲜花评选。
大厅四周摆着实木长桌,长桌上依次放着盆盆鲜花,这些才是桂园、于家闺学的学生们带来参加评选中。每一盆花上都挂有名牌,上面写着花的名称和主人的名字,品评鲜花的夫人们只需看上一看,便知道这盆花是谁的,绝不会评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