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队往盛京城里走,女眷们依序坐车,大玉儿一言不发,任凭姐姐带着她。齐齐格好奇过来瞧一眼,海兰珠冲她直摆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回到宫里,许是宫人刻意安排,海兰珠带着大玉儿,始终没见到窦土门福晋姐妹,不见也好,见了糟心,指不定还要起冲突。
哲哲被人拥簇着归来,海兰珠拉着大玉儿站到一旁,哲哲含怒看她们一眼,冷然道:“玉儿跪在院子里反省,几时想明白了,你自己站起来。”
大玉儿手里捏着拳头,牙关紧咬,倔强地不说话。
海兰珠想要求情,阿黛朝她摇头,扶着大福晋回清宁宫去了。
“玉儿……”海兰珠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去歇着吧。”她终于开口了,可说完就往前走,走到宫苑正当中,冲着清宁宫直挺挺地跪下去。
苏麻喇忙跟上前,主子罚跪,她做奴婢的,怎么好不陪着。
“额娘。”雅图从后面走进来,见母亲跪在院子里,显然吓着了。
昨晚的事好在当时她们不在跟前,但兴许已经从其他姐妹嘴里听说了什么,五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海兰珠抱起外甥女,命宝清带着阿图,匆匆跑回侧宫。
宫苑里静悄悄的,庶福晋们不住在这里,正宫清宁宫外,东西两侧各两座侧宫,凤凰楼台上共有五宫,过去还有叶赫那拉氏的侧福晋,早年就殁了。
如今还有两处侧宫空着,而大玉儿一贯住的,是距离凤凰楼最近的那一处。
她此刻跪在正当中,谁都能从门前窗口看一眼,扎鲁特氏站在表姐侧宫的屋檐下,已经瞧了好半天热闹了。
窦土门福晋来拉扯她:“你可千万别再惹祸,我经不起啊。”
扎鲁特氏嗤笑:“姐姐你慌什么,我好好地献舞,她大玉儿说动手就动手,难道还是我的错?”
她甩开了表姐的手,赫赫扬扬地走出侧宫,一直到了大玉儿的身后。
苏麻喇见状,忙道:“大福晋命我家侧福晋反省,还请您不要来打扰。”
“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扎鲁特氏反手一巴掌打在苏麻喇脸上,大玉儿听见动静,见苏麻喇吃亏,顿时怒火中烧,起身揪着扎鲁特氏的衣襟,就要揍她。
“玉福晋还真是虎得厉害。”扎鲁特氏冷笑,她精明乖觉,双手下垂,一副被人欺负的架势,压根儿不打算还手。
清宁宫门前已经有人来张望,她斜斜看一眼,而后对大玉儿说:“玉福晋是不知道吗?我已经是大汗的女人了,那天我和大汗颠-鸾倒凤的时候,你的姐姐可是亲眼看见的,难道她没告诉你?又或是你已经知道了,才记恨我?”
“你说什么……”
“果然不知道?”扎鲁特氏见大玉儿松了手,自行幽幽抚平衣襟,捂着嘴一笑,“往后你我姐妹相称,共同服侍大汗,要和睦相处才是。”
哲哲已经从门里出来,见她们并没有打起来,而扎鲁特氏朝哲哲躬身行礼,什么话也没说,扭着身段往她表姐的侧宫去。
大玉儿僵在原地,眼神都像是死了,哲哲喊她她没听见,越发惹得哲哲动怒。
十王亭前,众贝勒散去,少不得三三两两议论昨晚的事,有谨言慎行的,有哈哈大笑的,皇太极这次,真是丢脸了。
但皇太极好似淡淡的,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吩咐了几件事后,命尼满去凤凰楼将朝鲜地图取来,又宣召多尔衮和多铎觐见。
兄弟俩听闻皇太极要把打朝鲜的事交付给他们,都十分严肃凝重。
多尔衮足智多谋,多铎血气方刚,皇太极深谋远虑,三人有商有量,不知不觉已是过了晌午时辰,直到哲哲派人送了饭菜来,他们才停下。
皇太极随口问尼满:“那边怎么样?”
尼满很是尴尬,当着二位年轻贝勒,似是不好开口。
皇太极不以为然:“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尼满一脸为难:“大汗,玉福晋在宫苑里罚跪,从回来到现在,有两三个时辰了,奴才问过阿黛大福晋要罚多久,阿黛说,是要玉福晋自己想通了就能起来,您看……”
皇太极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夹了菜慢条斯理地吃着。
多尔衮亦是埋头吃饭,他生怕自己一抬头,就叫兄长看出端倪。听闻玉儿罚跪了这么久,他真是心疼疯了。
多铎年轻,性子直爽,笑道:“从前见玉儿嫂嫂,温柔娴静的人物,怎么这两年变得这样厉害了,莫不是跟我十四嫂学的。”
皇太极竟是噗嗤一笑,差点把饭菜喷了。
多尔衮斥责多铎,多铎说:“我说的是实话。”
皇太极道:“她们长大了吧,多铎,你也看好你的媳妇。”
多铎笑道:“您弟妹是傻大妞一个,好哄着呢。”
皇太极嗔怪几句,要多铎懂得疼媳妇,可心里一叹,玉儿这两年变化很大,他心里本是很喜欢。可好像也太过放纵,终究年纪轻,遇事没考量不稳重,哲哲终日喋喋不休的话,不是没道理。
他心里猛地又一紧,自己和扎鲁特氏云雨的光景,叫海兰珠撞见,玉儿若是知道,这一茬该怎么收拾?
吃罢饭菜,朝鲜的事也商量的差不多,多尔衮心里惦记着大玉儿,可他不敢开口多嘴,倒是多铎心里没杂念,说话没顾忌,劝皇太极:“大汗还是去看一眼吧,玉儿嫂嫂多好的人,您别怪我多嘴,总不能为了那个小寡-妇,委屈了玉儿嫂嫂。”
多尔衮责备弟弟言行无状,皇太极却顺着台阶下,与他们一道走出大政殿,和弟弟们分开后,负手慢慢踱回宫苑。
走过凤凰楼,便见娇弱的人儿跪在院当中,那倔强的背影在风里摇摇晃晃,显然是支撑不住了,真真叫人有可气又好笑。
他走上前,一把将大玉儿拎起来,双手托在怀里。
大玉儿怔怔地,看着他发呆,忽然,眼泪就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