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挑起帘子,便见齐齐格戴着风貌披着氅衣,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来送我?”大玉儿说,“还是姑姑派你来拦着我?”
齐齐格笑容灿烂,手一挥,身后的婢女们便捧着几包行李绕过来,齐齐格问:“搁哪儿?”
大玉儿愣住了,齐齐格却不由分说命车夫搬凳子让她上马车,利落地钻进来,摘下风帽,笑道:“我跟你一道去赫图阿拉。”
大玉儿嗔道:“别胡闹,若是送我,一会儿到城门口就下去,你真跟着我走,姑姑会气死的。”
“姑姑才不会气死呢,气死了谁给大汗看家呀。”齐齐格笑着,将阿图搂在怀里,亲了一口问,“婶婶跟你们一道去好不好?”
孩子们当然高兴,齐齐格挪到大玉儿身边挤着坐,大玉儿依旧不安地说:“你别胡闹了,会被人笑话。”
齐齐格说:“我是想啊,眼不见为净,我吩咐家里那两位了,这些日子要好好伺候多尔衮,我等着看看,她们能不能给多尔衮生个孩子。”
大玉儿愕然,见齐齐格眼眸里闪过湿漉漉的东西,她笑道:“总要试试看啊,到底是他不行,还是我不行。”
第082 是我不够好吗?
这几天,大玉儿觉得自己特别惨,因为说不出口,还统统都是惨在心里头。
可是齐齐格这句话,齐齐格眼中的泪花,让她突然觉得自己那天吐的血,真是矫情到天外去了。
“你和多尔衮商量了吗,他知道吗?”大玉儿问。
“家里的事,我说了算。”齐齐格傲然道,“你当我和你似的,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啊?”
大玉儿别过脸:“你何苦戳我的心窝子。”
齐齐格说:“谁戳你心窝子,你就是被大汗和姑姑宠坏了,忘了轻重,忘了自己是谁,最可恶的是,忘了你男人是谁。”
马车晃动着,似乎是在哪儿被石头绊着,剧烈的一震,大人孩子都被颠起来,雅图和阿图咯咯大笑。
小孩子的世界,多简单,高兴了笑,难过了哭。
“我和多尔衮,早就在家议论过,不仅是我们吧,宫里宫外的人都在议论。”齐齐格拍哄着被吓到的小阿哲,一面说,“谁都知道,吴克善把海兰珠姐姐送来,就是要她留下。可我对多尔衮说,你肯定没这么想,你多简单呐,结果,我好想猜错了一回。”
大玉儿摇头:“其实现在你问我,那会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齐齐格问:“倘若在大汗要留下海兰珠姐姐之前,你就发现了苗头,你会把姐姐送走吗?”
大玉儿呆呆地看着齐齐格。
齐齐格说:“送走的话,海兰珠姐姐现在还能活着吗,那天大汗若是不来接,她现在会不会已经死了?”
大玉儿恍然想起一件事,问齐齐格:“颜扎氏曾对我说,皇陵祭奠的那天,姐姐被挟持在大殿时,她曾对大汗说,要他杀了吴克善。”
齐齐格点头:“是啊。”
大玉儿惊愕地问:“你也知道?”
齐齐格说:“很多人都知道啊,当然了,我不能在你面前多嘴,所以你不问我也没提起过,你别怪我。”
大玉儿连连摇头:“可我问姐姐,姐姐说是人听岔了,她只是让大汗别顾惜她,杀了那个人。”
齐齐格脑筋转得多快,当即问:“那你相信谁?”
大玉儿愣住了。
齐齐格叹道:“如果是真的,你想想,吴克善到底对姐姐做了什么,才让她这样弱的人,狠毒了想要亲哥哥去死?”
她们俩沉默了好一阵,马车里只有孩子们的笑声,和苏麻喇玩得很开心,没来在意母亲和婶婶在说什么。
“那晚他去接姐姐时,是什么样的?”大玉儿问。
“你想听吗?”齐齐格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就知道大玉儿总有一天,会来问那晚的光景。
大玉儿抿着唇,郑重地点头。
“大汗看海兰珠姐姐的目光,让我很心动。我甚至幻想有一天,多尔衮也这样看着我,可惜没人把我掳走啊……”齐齐格半开玩笑,但还是很正经地说,“那里好多人好多马车,大汗一下子就走到了姐姐的面前,他一下就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说开了,齐齐格心里也敞亮了,继续道:“外头的人,是不会在乎大汗留下姐姐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政治,反正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件奇怪的事,明朝的皇帝,还有三千个女人呢,这世道上,又咱们女人说话的份儿吗?大汗是这样的,其实多尔衮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我们运气好,是能叫他们放在心里疼的。”
齐齐格看向大玉儿:“可咱们心里也要明白啊,玉儿,就算你不愿承认,我也不能说哄你的话,就我和多尔衮来看,大汗是真心喜欢姐姐,才留下她。你不知道,姐姐差点被苏赫巴强-jian后的晚上,大汗又来了。他们在屋子里说什么,那晚我没听见,可大汗把姐姐接回宫的那天,我听见他要姐姐回答那晚没说的话。而姐姐则说,她没有和吴克善串通,她从没有骗过大汗。”
“从没有骗过?”大玉儿重复这句话。
“所以啊,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大汗和姐姐,一定发生过什么。”齐齐格笑叹,“他们一定有他们的故事。”
大玉儿将脑袋,重重地靠在车窗上,有冷风从缝隙吹进来,细细地刺在肌肤上。
“我若是你,我也想不通。”齐齐格说,“但大汗也好,多尔衮也好,大汗能和姑姑和你相亲相爱的,多尔衮能留着他额娘给他选的两个女人,在他们眼里,再多一个女人,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大玉儿的眼泪,一滴一滴填满眼眶,她痛苦地看着齐齐格,齐齐格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她心上。
齐齐格问:“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是我……不够好吗?”
大玉儿的眼泪决堤了,无法遏制地大哭,雅图和阿图见,纷纷爬到额娘怀里问她怎么了,额娘不停,她们也跟着哭,苏麻喇和齐齐格,真真束手无策。
皇宫里,皇太极正与几位文臣商议元旦朝贺乐制,硝烟铁蹄之下,国必要有文化,这一次难得在盛京逗留这么久,皇太极很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