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图,去把这封信交给他,悄悄的最好别让人看见。”大玉儿对女儿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雅图是聪慧剔透的姑娘,立刻接过信,飞奔到索尼跟前。
索尼乍见公主,慌忙行礼,雅图却道:“该是我向先生行礼才对,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索尼大人,好久不见您了。”
“臣怎敢觍颜自称是公主的师傅。”索尼躬身抱拳,可忽然,公主塞了一封信到他的怀里,“索大人,这是我的谢师信,您路上慢慢看吧。”
索尼怔然,再抬起头,见庄妃娘娘立在远处,他朝大玉儿欠身,便立时将信收好。
半个时辰后,众人拥簇帝王而来,海兰珠跟在人群中,远远就看见了玉儿,她又看了看皇帝,她知道,玉儿能来送皇帝出征,他一定高兴极了。
皇太极走到母女俩面前,雅图不顾行礼,仰着脸傲然对父亲说:“皇阿玛,您记得把崇祯的人头给我送到科尔沁,我要当球踢。”
皇太极心中一紧,他几乎忘了,七月里,雅图就要出嫁科尔沁。
虽然对明朝宣战,但并没有修改婚期,或是说谁都把这件事忘了,而这下他去出征,连女儿的婚礼都不能参加。
“雅图,还不向皇阿玛行礼?”大玉儿在一旁道。
雅图撅了嘴不服气,忙向父亲行大礼,祝他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大玉儿含笑看着女儿,皇帝却看着她,道:“朕会早日归来。”
大玉儿抬起眼眸,凝视着她的丈夫,笑道:“与其把那血淋淋的头颅送到科尔沁,不如到时候直接接雅图和女婿去北京。太和殿前的广场那么大,踢球才有意思,皇上说呢?”
“那就这么定了,把女儿和女婿都接去。”玉儿的话,让他心里好舒坦,便挽起女儿的手道,“雅图,阿玛到时候派人来接你和弼尔塔哈尔,咱们去北京的皇宫里玩。”
“多谢皇阿玛。”雅图欢喜极了,大玉儿将她拉到身边,命她要庄重,那边厢哲哲也带着孩子们过来了,皇帝与她说了几句话,便龙行虎步地走向十王亭。
十王亭前,将士们气势滔天,皇帝挥剑指天,策马而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天响,扬起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大玉儿瞩目凝视,直到烟尘散去,直到十王亭前空无一人,愿上苍保佑,愿他毫发无损地归来。
一旁的海兰珠,手里牵着小小的福临,安然看着皇帝远去,她已经把自己的心按在了皇帝的身上,愿跟着他一起奔赴沙场。
而这几个月,他们日夜相处,同起同卧同吃同喝,若非堆积如山的奏折,若非三更半夜也会闯来的紧急军报,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在帝王的身边。
海兰珠看向一旁的玉儿,妹妹比她早了十年嫁给这个男人,可那十年里,他们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光甚至凑不出一年。
可自己来到后,皇太极很少再出远门,这七年里,再加上他的专房之宠,她陪伴皇太极的时光,早就超过了玉儿。
老天对她,太厚爱,老天对玉儿,太残忍。
不,是她对自己的妹妹,太残忍。
大玉儿转身来,看着姐姐,莞尔一笑:“你牵着福临做什么,他该上书房去了,又想帮着他偷懒吗?”
福临听见了,撅着嘴气哼哼地看着母亲,抱住了姨妈的裙摆,把脸埋在海兰珠的裙子里。
“福临啊,我们去书房了。”海兰珠蹲下来,想要抱起福临,可一蹲下,她就感觉到晕眩,心口和后背熟悉的痛楚再次出现,她没有抱福临,温柔地说,“福临乖乖地念书,等咱们福临有出息了,额娘就没得训你了。”
“我听姨妈的。”福临好乖,冲大玉儿说,“额娘我去书房啦,你也要乖一些。”
小家伙转身,大摇大摆地跑开,跟着他的嬷嬷们也一窝蜂地跟走了,海兰珠缓缓起身,对妹妹说:“玉儿,我累了,尼满跟皇上出征,崇政殿里的事儿要有人照应,我想去歇一歇,你去看着可好?”
“我知道了。”大玉儿见姐姐脸色不好,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苍白,担心地问,“姐姐没事吧?”
“天天伺候皇上,能不累吗。”海兰珠不以为然,“我去歇着就好了,之前你不愿见皇上,这会儿皇上不在家,叫你去收拾些东西总成了吧?”
“是是是……”大玉儿搀扶着姐姐,“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亲眼看着姐姐躺下后,大玉儿才带着雅图来到崇政殿,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看到沙盘里插满了各种标记,连卧榻上都散落几本兵书和奏折。
“皇阿玛真辛苦。”雅图跪在榻上,将散落的书本摞起来,心疼地说,“等我去了科尔沁,要好好带着他们放牧养马,给阿玛养最健壮的战马,让阿玛坐得稳稳的舒坦的,驮着他走遍天下。”
大玉儿欣慰地看着女儿,她既心疼父亲,又心疼自己,还有身为帝国公主的骄傲和担当,老天赐给她这样好的女儿,在雅图的面前,自己这个额娘反而显得渺小狭隘。
可做母亲的心,不该拿来和江山天下做比较,这大抵只有姐姐能理解她了。
六日后,皇太极带兵疾行,赶到松山,多尔衮早已等候,一见面便是告罪。
皇太极豁达豪气,不论胜败,只求八旗将士上下团结一心,大大鼓舞了清军的士气。
他冷静下来,与诸将重新部署清军作战路线,预备自乌忻河南边至入海口,横截大路,于绵亘驻营,高桥设伏,围追堵截。
皇帝的到来,令三军气势大振,多尔衮被洪承畴挫败的心,也安定下来。
这一日,他才出营帐,准备点兵去偷袭明军的粮草,索尼不知从哪里出现,恭敬地请安后,突然交给他一封信,匆匆道:“庄妃娘娘托付臣转交此信。”
多尔衮的心猛地一抽,迅速将信捏在掌心,匆匆离开了。
盛京皇宫里,大玉儿每日料理了宫闱事务,和整理崇政殿收到的各地奏折后,便会来关雎宫陪伴姐姐。
海兰珠自从皇帝出征,本就虚弱的身体突然倒下,起初两日只是贪睡,没日没夜地睡,众人本以为她恶补了睡眠,能养足几分力气,谁知气色越来越差,这几日连进膳的胃口都没了。
“这是齐齐格命府里的厨子做的松仁粥,姐姐尝一尝吗?”大玉儿道,“东莪病着,她不好来看望你,命人做了吃的送来,说你要什么只管开口,她派人去给姐姐找。”
海兰珠懒懒地说:“不碍事,我就是累了,躺几天就好,你们这么大惊小怪的。”
大玉儿道:“你就是累出的病,我该帮帮你才是。”
海兰珠笑道:“你来帮我,我也一样要忙,我又不干活,不过是守着皇上罢了。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你去让太医多给我开几服药,我吃了必定就好了。”
“姐姐就是好,不像有的人,一点病痛就要死要活期期艾艾。”大玉儿给姐姐喂了粥,“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姐姐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