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才展颜:“你可别忘了,巴尔娅你也记着,到时候叫佟嫔去说,咱们俩跟着沾光。”
巴尔娅笑道:“奴才一定记着。”
此刻紫禁城里,刚好是每月定例看望阿哥的日子,宁嫔早早就去了阿哥所。
今日皇帝和太后都不在家,杨贵人又因风寒不能来探视公主,她偷偷给自己延长了一个时辰陪伴二阿哥,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可从阿哥所出来,没走多远,就遇见了散步的悦常在。
宁嫔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抓了把柄,少不得比平日里亲和一些,便主动上前搭讪。
其实悦常在根本不知道探视的时辰规矩,但想到二阿哥,便故意道:“太后一样带着三阿哥和三公主去,怎么不带二公主和二阿哥呢。”
“孩子多了管不过来,三阿哥和三公主还在襁褓里好带,二公主和二阿哥都会走了,西苑那里四面环水,不安全。”宁嫔从容应对,比平日温和好相处多了。
她们沿着东路往回走,自然要经过景仁宫,悦常在说道:“佟嫔娘娘真是很讨太后喜欢,臣妾要是能学一点皮毛就好了。”
宁嫔道:“你盛宠隆重,专心照顾好皇上,太后也会对你青睐有加。”
悦常在笑得意味深深:“多谢娘娘教导,说起来,娘娘和臣妾,还是本家吧?”
“碰巧同姓罢了,怕是祖上也没什么关联,妹妹你是出身名门,我不能比。”宁嫔心中虽恼,但坦荡荡地说出来,好歹还敞亮些。
悦常在道:“其实臣妾也是董鄂家的旁系了,嫡系的一脉,是鄂硕伯父家,可惜堂姐当年被撂牌子赐婚到浙江巡抚,不然姐妹俩一同在宫里,也有个伴儿。”
宁嫔心中微微一颤,细细看了眼董鄂氏,故作不经意地问:“当年一道选秀时,像是听过你堂姐的名字,后来一直没什么动静,也就忘了。”
时至眼下,悦常在还完全想不到,自己是因为像堂姐才被选进来,也一直以为是如母亲所说,堂姐是被佟家动了手脚才落选。
她叹息道:“堂姐她在家等了两年,才突然下旨赐婚,像是赶上建宁公主下嫁吴三桂的儿子,朝廷一并赐了一些王公大臣儿女的婚事。可在那之前臣妾一直以为,今年会和堂姐一道来选秀呢。”
宁嫔脑筋飞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浮起一种奇怪的猜测,其实最奇怪的,还是一年多前的突然废后,孟古青仿佛一夜之间从人间消失。
“宁嫔娘娘,您看,下雪了呢。”悦常在伸手接着雪花,“皇上说过,等雪大了,要带我去打雪仗的。”
宁嫔对于悦常在的炫耀恩宠,完全不在意,她的心思,全飞到一年多前发生的事上头去了。
然而就在京城初雪的这一天,江浙一带,还下着凄凉冰冷的雨。
葭音的屋子里,因丈夫缠绵病榻,中秋那会儿起就烧炭盆了,此刻她到正院去请安回来,进门才脱下风衣,忽然听见里头汤碗碎裂的声响。
“少爷?少爷……”凄厉的喊声,钻入葭音的心,她疾步进门,看见丈夫的乳母正大声地呼喊,掐他的人中,揉他的脸,可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窗外雨声,越来越急,进出房门的脚步也越来越凌乱,哭声很快冲破雨幕,葭音仿佛被风雨摧残的花瓣,凄凉地跪在床下。
她的人生,还不足二十年,剩下的一辈子,要怎么办?
第491章 我的姑姑可真傻
京城初雪这日,太后从西苑移驾回宫,福临当晚是在坤宁宫过的夜,新皇后温柔怯弱,自然是太平安逸,再也不会有任何大吵大闹的动静。
不过,帝后感情毫无进展,玉儿心里也是明白的,早些晚些,吴克善还要作妖,科尔沁眼巴巴地指望着皇后能生下嫡皇子。
但不论如何,宫里太平了,总好过那两年,动不动就闹得天翻地覆,没有一刻消停。
隔天,六宫来向皇后请安,皇后特意留下了元曦,避开旁人后问她:“皇上到景仁宫,会问你些什么事儿吗?”
元曦心中警惕,反问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为难极了:“皇上昨晚问了我好些太后的事,问我太后在西苑南台都做些什么,是否知道大臣们去见太后时又说些什么。”
昨日元曦在西苑见到皇帝,他开口也是这么问,元曦不禁觉得有几分心寒,他们可是母子呀。变成这样子,到底是太后的不是,还是皇帝的过错。
“娘娘,皇上并不会问臣妾那些话。”元曦否认了,“娘娘,您怎么说的?”
“我稀里糊涂的,能说些什么,皇上就不大高兴了。”年轻的皇后红着眼睛道,“我总是惹他不高兴,我知道,我不是什么聪明人,可我……也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总让他不高兴?我倒宁愿,他别来坤宁宫,在西苑那些日子,多好。”
“您不过是照实说的,皇上想来也不是怨您,只是关心太后吧。”元曦尽量地圆,劝道,“臣妾感激娘娘愿意信任臣妾而说这些话,那您愿意听臣妾一句劝吗?”
皇后颔首:“你只管说。”
元曦道:“这事儿您千万别在太后面前提起,臣妾私以为,在两宫之间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不要把两处的话搬来搬去,您说呢?”
“我听你的。”皇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她看来,佟嫔得宠多年,得太后信任得皇帝喜欢,必然有她的生存之道。皇后自己没法儿拿捏,照着佟嫔学就是了,她又不稀罕皇帝喜欢宠爱,能太太平平过日子,就心满意足。
“多谢娘娘,是臣妾多嘴了。”
“该是我谢你,有你给我出主意,我心里就踏实了。”皇后一脸忧愁,“我真是心惊胆战,每天都会想起姑姑,虽然她也不比我大多少,可从小就喊姑姑,也知道她会成为大清最尊贵的女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来到这里,更不敢想会取代姑姑。”
元曦不知道静妃现在身在何处,但她隐约觉得,静妃可能已经不在宫里。照皇帝的脾气,未必能容她被软禁在某个角落,不然福临会寝食难安,会浑身膈应的。
相比之下,太后真是太厉害,贵太妃那样的存在,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要经历多少艰辛磨难,才能锤炼出这样的心境呢。
“不过,皇上连太后都提防猜忌,我又觉得安心了。”皇后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偏偏连她这个才进门不久的人都明白,“母子之间尚且如此,皇上那么对我,我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元曦心里很难过,但是没法子,把母子之间隔开的并不是什么小恩小怨,而是江山天下。
他们彼此敦促鞭策,暗中较着劲,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坏事,至少,这能让皇帝励精图治。
她的男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代明君,让大清强大昌盛,对得起父辈祖辈们开天辟地踏出的血路。这一切,元曦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