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福全性格冲动鲁莽,涉及他亲娘的清白,他一定是要闹个明白,这不策马闯宫,就已经是个笑话。
舒舒没能在事情发生前将一切解决,给玄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心中十分愧疚,唯有玉儿安抚她:“不可能事事顺心,皇祖母先头还担心,你什么都做的那么完美,将来的路只怕越来越窄。这下好了,你也能从中长本事,别害怕,凡是有皇祖母在,大不了,皇祖母出面向鳌拜赔个不是。”
“可是……”果然,舒舒咽不下这口气,若真的闹到要皇祖母出面,她会恨死自己。
舒舒也终于体会了一把玄烨的无奈,而她这才是头一遭,皇帝却每天都在忍受新的憋屈和压抑。
玉儿云淡风轻地说:“郑成功几乎兵临城下,皇祖母也没慌过。这事儿若是旁人的主意,那宵小无耻之徒,抓了就杀,不足惜。但若是鳌拜自己折腾的,可见他也是穷途末路,到头了。”
玉儿爱怜地安抚自己的孩子:“这点小事,算什么?舒舒啊,你比皇祖母强多了,你还有玄烨呢。”
乾清宫里,君臣对质,鳌拜要玄烨将宁太嫔请来,当面说清楚,还他清白。
玄烨说太嫔不宜见外臣,他会派人查清楚是谁搬弄是非给他一个交代,鳌拜便故意挑唆福全:“裕亲王,您说呢?”
福全已经得到玄烨的命令,不许他急躁发怒,冷冷地说:“自然是皇上说了算。”
鳌拜便怒问大李子:“内务府查了吗,谣言总有人用嘴巴传,抓个好事多嘴的太监宫女,都抓不起来吗?”
大李子尚未回答,内务府就来了人,跪在殿下禀告,说他们查到,最先传这话的,是坤宁宫的人。
第794章 你要多几个心眼
紫禁城里向来难有藏得住的秘密,只要宣之于口,往往一不小心就漏出去。
内务府的人并没有冤枉了坤宁宫,追根溯源,找到的,恰恰是替宁寿宫里的姐妹向石榴传话的那个小宫女。
俩姑娘事后又见了面,提起最近常常有人给宁太嫔送礼,据说是鳌拜的人,仅仅是一句“据说”,就把她们自己给坑了。
鳌拜在殿上说,他的确派人给宁太嫔送礼,但仅仅是听说宁太嫔身体不适,想要孝顺先帝故人。
福全一时没忍住,说:“我额娘身体康健,病了的人,是陈太嫔。”
鳌拜便忙对玄烨说:“皇上,您看老臣连宫里哪一位太嫔娘娘病了都没能搞清楚,就如此谣传老臣要与太嫔太妃勾结,这些人意欲何为?只怕小宫女背后另有人指使,居心叵测,要陷老臣于大逆不道之地。”
这还没算完,第二天早朝,鳌拜好端端地突然在朝上哭泣,说追思先帝,难忍悲痛,想要随先帝而去,亲自告诉先帝,他遭奸人所害。
因为昨日事出之后,玄烨对他说:“不论是坤宁宫的宫女,还是慈宁宫、乾清宫的宫女,不过就是念了几句道听途说的闲话。她们犯了错,自然有宫规处置,鳌太保宽宏大量,莫要放在心上,千军万马都颤动不得你的眼皮子,何必为了几个小宫女烦心。”
可是鳌拜说,皇帝要严正后宫规矩,若想杜绝此类事再发生,就必须杀鸡儆猴,用坤宁宫那小宫女的性命,来警醒所有人。
玄烨拒绝了,鳌拜当时也没有闹,可今天好端端地,他就站在朝堂掉眼泪。
皇帝颜面扫地,忍着怒火散了朝,来不及换衣裳,就往慈宁宫来,要和皇祖母商议这件事。
然而,不知是心里偏袒舒舒,还是明知道这件事背后捣鬼的人鳌拜脱不了干系,玄烨从一开始就没在心里怨怼过舒舒的不是,此刻来到慈宁宫,一进门就见她跪在皇祖母座下,立时就心疼了。
“皇祖母。”玄烨上前就道,“这事儿和舒舒不相干,鳌拜想要做文章,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看看,叫你起来不起来,这下好了,你家皇上以为我这个老祖母在欺负你。”玉儿责备道,“还不快起来,真要我动怒吗?”
玄烨瞪了眼舒舒:“你干什么呢?”
舒舒摇摇晃晃站起来,玄烨不自觉地就伸手扶一把。
两个孩子的小动作,玉儿都看在眼里,都说人心天生是偏的,有什么法子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玄烨比他爷爷和亲爹都强些,他们一面爱得天荒地老,一面还能和另一边纠缠不清的暧昧,可玄烨对待感情,就要干脆的多。
玉儿相信,钮祜禄灵昭一定明白自己是被皇帝厌恶的,可当初的布木布泰,怎么也放不下,认定了皇太极也同样喜欢她。
就在她出神的功夫,小两口已经有了交流,舒舒方才跪着,是求玉儿责罚她治下不严,她想以此来保住那小宫女的性命。
但玉儿无情地说,小宫女的命不可惜,皇帝和皇后的头,不能低。
玄烨恼怒鳌拜欺人太甚:“皇祖母,明天鳌拜要是又站在朝堂上哭,孙儿实在难以忍受?”
玉儿冷然:“那就让他哭,你送他去孝陵哭,让他哭个够。”
玄烨眼神轻晃,他还没有大声呵斥鳌拜的魄力,纵然心里想象了无数次,也总有一份理智压制自己,要为后面的事想一想。
骂人不过是一时痛快,带来的却很可能是长久的麻烦,他都忍耐到这份上了,不能功亏一篑。
“现在,鳌拜就是会想尽办法逼迫你对他动怒,好给他发难的借口。”玉儿说,“皇上要上当吗?”
玄烨用力摇头:“孙儿能忍。”
玉儿道:“那就别顾念那个小宫女的性命,拿出些杀伐决断的魄力来,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将那宫女杖责一百,明天再把半死不活的小宫女拖到大殿上,你让鳌拜手刃她,以泄心头之恨。”
玄烨和舒舒面面相觑,舒舒再次恳求:“皇祖母,那宫女才十五岁,她……”
玉儿起身,该是她礼佛的时辰了,走过舒舒跟前,在孙媳妇额头上轻轻一点:“往后记住,管好自己的人,你在紫禁城里要多几双眼睛,你自己,也要多几个心眼。”
两人傻乎乎地看着祖母离去,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玄烨身心疲惫,坐到一边,低垂眼眸说:“皇祖母向来手腕狠辣,不然她如何扶持先帝扶持朕走到今天?舒舒,你别难过,厚葬那个宫女,善待她的家人吧。”
舒舒心中翻江倒海,不知如何开口,只见苏麻喇进门来,温柔含笑:“娘娘,奴婢能救下那孩子,就看她有没有想活的心。”
敬事房负责惩罚宫女太监的那些人,手里都有功夫,想要人死,几板子能伤要害,想要人活,就算皮开肉绽,也可不伤性命。
小宫女一顿皮肉之苦怎么也逃不掉,而杖责一百,往往光是听一听,就能把人吓死。
为了给鳌拜一个交代,舒舒将灵昭、荣常在她们都召来,宫里各处的掌事宫女、首领太监等悉数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