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节(1 / 2)

宫檐 阿琐 2530 字 8天前

“朕,活不下去。”玄烨说,“她一个人去了那里,朕不放心。”

大李子结巴着:“皇上,您千万别这么想,皇上,还有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还有、还有小阿哥小公主……”

玄烨说:“可她只有一个人。”

“皇上!”

“大李子。”玄烨说,“是我的命太硬……”

舒舒的棺椁停在了乾清宫,以皇后之贤,帝后情意之深,无人敢提出异议。

但先帝曾为董鄂氏辍朝长达数月半年之久,昔日的惶恐不安犹在,不得不令大臣们担心,当今皇帝几时才能振作,在任何人看来,当今帝后的感情,远胜于先帝与董鄂氏。

若循祖制,皇后故世,皇帝辍朝七日为限,这个国家,这个朝廷,天下数万万的子民,并不允许天子无限地悲伤下去。

更何况,眼下南方还在打仗,稍有不慎,吴三桂就要打到京城门下。

插播,正文完结后,会沿着正文的时间轴,在阿琐的微-信平台上继续免费更新后续内容,微-信搜索“阿琐”,请注意是王字旁的琐,翻阅历史消息,或回复“宫檐”,即可阅读。

但皇后故世后,皇帝始终不曾露面,反而是太皇太后出面主持一切,然而太皇太后也不提起皇帝现在怎么样,且她熟知前线战况,询问调度任何事,都让大臣们心服口服。

只有几位权重的大臣,从宫里得到消息,皇帝每天坐在乾清宫里陪着皇后的棺椁,不许人哭灵,也不许人去悼念上香,就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大臣们忧心忡忡,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难道都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偏偏被深爱的女人们,为何都不得长寿。

皇后故世的第三天,京城瓢泼大雨,玉儿召见几位军机大臣在慈宁宫商议图海回京后,接着南下的路线,苏麻喇进门道:“钟粹宫来了消息,布答应产下小公主,母女平安。”

玉儿淡淡地应:“知道了。”

苏麻喇说:“皇上刚下旨,将皇后的棺椁,从乾清宫请出,暂安至西边的殿阁。”

玉儿的心一颤,眼前渐渐明朗,她看见了大清的希望。

第901章 舒舒这一生,值得了

紫禁城西边的宫殿中,香烛高烧,白幡轻扬,殿外是大雨瓢泼,噼啪声不绝于耳,殿内则安宁静谧,只有皇帝一人,穿着湿漉漉的衣裳,用棉布擦拭棺椁上沾染的雨水。

大李子在边上备下了许多干净柔软的棉帕,但他们谁也不敢动手,将皇后娘娘请来此处后,就都退下了。

皇帝的衣裳湿了,他刚才在雨中暴走,大李子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袍子,可不敢上前劝说。

他退出灵堂,回身就见数人从门前来,拨开雨幕仔细地看,竟是慈宁宫的人,太皇太后冒着大雨,终于来了。

皇后故世后,竟连太皇太后晕厥都没能触动皇帝,祖孙俩此刻才算第一次相见,皇帝几乎将自己与世隔绝,对一切的事不闻不问。

所有人都理解皇帝的悲伤和痛苦,皇后走得太突然,实在太突然。

年仅二十岁的皇帝,幼年失去至亲,又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失去至爱,他对大李子说出自己命太硬这样的话,已然是绝望了。

可他到底是醒了,没有任何人的催促和提醒下,他主动决定将皇后梓宫移至此地,将家国天下还给了乾清宫。

数把大伞遮风避雨,太皇太后身上未沾湿半分,但玉儿在门前看见小太监捧着干净的素服,问大李子:“皇上淋湿了?”

大李子含泪道:“皇上一路从乾清宫走来,不肯叫奴才打伞,身上几乎湿透了。”

苏麻喇问:“怎么不为皇上换了袍子?”

可这话问出口,彼此心里都有答案,大李子只管抹眼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玉儿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袍子,留下苏麻喇和所有人,独自进门来。

玄烨已经擦拭完了舒舒的棺椁,正拿棉布擦拭自己的脑袋,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回眸便见是皇祖母。

玉儿看见孙儿正自己擦拭被雨水打湿的脑袋,心里已经松了口气,不,从苏麻喇说玄烨把舒舒的梓宫移到这里来,她就知道,大清有希望。

“皇祖母替你换衣裳。”玉儿说,“玄烨,来。”

二十年来,玄烨从未为自己穿戴过衣衫鞋袜,就算是此刻,也有皇祖母为他打理,他知道自己命好,投生天命之子,他不该抱怨老天,不能憎恨神明。

可是老天和神明,为什么要夺走他的至亲至爱,为什么要让他孤零零地在这人世间?

“那天……是舒舒为我束的腰带。”玄烨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开口,便抑制不住的哽咽,“皇祖母,舒舒早晨还为我束腰带,说好下午,去箭亭,去箭亭看我射箭,皇祖母……”

玉儿颤巍巍捧着孙儿的脸,四天没刮胡子,小孙子一下沧桑了十年:“哭吧,孩子,哭吧……”

失去丈夫,失去姑姑和姐姐,失去心爱的女儿,失去最好的朋友,多尔衮死在她的怀里,临终还带着微笑。

儿子舍她而去,儿媳妇用性命换回孙儿的周全,到如今,孙媳妇,为大清留下尊贵的血脉,也撒手人寰。

“是皇祖母的命太硬。”玉儿哭着说着,“是皇祖母,不该存活这世上,玄烨,不是你的错,绝不是你的错。”

玄烨跪了下去,玉儿跟着跌坐在了地上,孙儿在怀里放声大哭:“皇祖母,她一个人我不放心,皇祖母……我活不下去。”

玉儿没有责备,舍不得呵斥,不需要任何人来催醒皇帝。

他为什么不能悲伤,他为什么不能哭泣,他做错了什么?

可是,玉儿知道,即便悲痛如此,想要活着,还是能活下去,她不就这么活过来了吗,一次又一次,她都活过来了。

老祖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陪着孙儿哭了一场,而后瞻仰了舒舒的遗容,想起孩子阵痛时,还笑着对她说:“皇祖母,我不怕,我有经验啦。”

她曾是那么开朗那么鲜活,像紫禁城上空的太阳,将这皇城的角角落落都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