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节(2 / 2)

宫檐 阿琐 2693 字 8天前

今秋注定是萧条的凄凉,纵然秋风染红了枫叶,秋阳下浓艳的鲜红,也无法叫人提起精神。

只有乾清宫夜里传出的婴儿啼哭,能叫人感受到生命的希望。

但每一次小阿哥绵绵不绝的哭声,都会引来妃嫔们的猜测,想着第二天皇上一定会把孩子送走,可是一天又一天,嫡皇子仍旧被留在乾清宫,由皇帝亲自抚养。

众贵人来向昭妃请安,提起这件事来,皆是不可思议,可见皇帝对仁孝皇后的情有多深,对嫡皇子的耐心就有多大,竟然能忍受婴儿无休止的啼哭。

而宫里宫外都传说,皇上如此爱重嫡皇子,只要嫡皇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于是人人都好奇,将来再立继后,这宫里这皇室,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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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秋风急,可傍晚时分,皇帝在仁孝皇后过世后头一次翻牌子,入夜时,将荣贵人接到了乾清宫暖阁。

荣贵人诚惶诚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好的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帝,只知道皇帝仍旧频繁往返于巩华城,只知道皇帝仍旧沉浸在丧妻之痛中,而她偏偏是第一个。

再见皇帝,她几乎没忍住自己的眼泪,倒是玄烨平静地说:“哭什么,哭朕,还是哭皇后?”

荣贵人用力摇头,半天才说:“皇上,您瘦了好些。”

玄烨说:“马上贴秋膘,入冬前一定能胖些起来,不要担心朕。倒是你,身体可养好了?”

但不等荣贵人回答,偏殿就传来保成的啼哭,玄烨让她自己先休息,毫不迟疑地独自去了偏殿。

亲眼见这光景,荣贵人心里就明白,摆着她这个做娘的女人在这里,不让去照顾嫡皇子,皇帝的态度就很明确,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没资格照顾嫡皇子。

保成这边,因疾风刮倒烛台,他最亲近的乳母不慎被蜡油烫伤,无法怀抱小阿哥,可怜的孩子才啼哭不止,玄烨来抱着哄,吩咐大李子派人去太医院为乳母取些好的膏药来。

因恐小太监说错话,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惊慌,大李子便亲自去太医院走了一趟,回到乾清宫时,被玄烨埋怨:“你走迷路了,拿个膏药这么久?”

大李子将取来的膏药给了乳母,才向皇帝道,他在太医院遇见小太监和宫女偷药材,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钟粹宫的布答应高烧不退,布答应的宫女夜里求到太医院,只想为主子取些能退烧的药。

“怎么会这样?昭妃不管吗?”玄烨冷然问。

“昭妃娘娘终日被内宫事务缠身,妃嫔们若是不主动禀告,有些事娘娘顾不过来也是有的。何况娘娘住西六宫,那布答应在东六宫,平日里看也看不见。”大李子公允地说,“布答应又是个内敛柔弱的人,那时候一整年不被您召幸,人家也安安分分没出一点事儿,连奴才都忘了钟粹宫里还有人住着。”

玄烨怀抱着保成,苦笑道:“朕想起来了,她第一次来乾清宫,带着干粮,说她的宫女怕她饿着了,她的宫女还说,能和太皇太后有一样的字眼做闺名是福气,不要理会旁人拿谐音嗤笑她。”

大李子道:“恐怕今晚跑去太医院的,就是那姑娘,大半夜的违背宫规私自出门,被抓了一顿板子逃不掉,甚至很可能被侍卫当成刺客,若没十分的忠心,可做不了这事儿。”

玄烨说:“布答应生的小公主,可安好?”

大李子忙道:“公主安好,奴才听说个头儿不小,结实着呢。”

玄烨说:“明日白天得闲时,你来提醒朕,朕要去阿哥所看看其他孩子们。”

“奴才记下了。”

“对了,明日给钟粹宫宣太医,别叫人落下病根。”

大李子眉头轻挑,试探着问:“皇上,是要奴才去宣太医,这事儿还是交给昭……”

“她不是很忙吗?”玄烨将保成小心翼翼放进摇篮里,确认儿子安稳熟睡后,才准备离去。

大李子没敢再多问什么,但仅仅这简单的一句,他就意识到皇帝心里对翊坤宫的态度,不是昭妃娘娘做得不好,实在是……

皇后故世这才几个月,前朝已经有人上折子,说中宫不可空悬,甚至点名向皇帝举荐,立昭妃钮祜禄氏为皇后。是皇上一直不予理会,也不挂在嘴边,可他心里,能不烦吗?

那之后的日子,大李子倒是盯着钟粹宫的动静,知道布答应渐渐康复,但皇帝再也没问过半句,似乎忘了,又似乎根本不在意。

除了军国大事和嫡皇子的起居外,眼下能让皇帝提起精神的,就是去巩华城祭奠皇后,以及巡视皇陵的修建。

这一日散了朝,玄烨坐着步辇往慈宁宫去,打算向皇祖母请安后,就动身去巩华城,他要去告诉舒舒,保成会抬头了。

皇帝一行穿过绵长的宫道,经过路口时,从另一侧宫道上传来重物跌落的声响,玄烨被声音吸引,示意步辇停下,便见一个瘦弱的宫女跪在地上,身子趴在篮筐上,大口地喘息着。

她蜷缩起的身体,几乎能装进那框子里,这样一筐黑炭和木柴,如何搬得动,且看起来,那瘦弱的姑娘,像是病了。

“派人帮帮她。”玄烨对大李子说,“走吧。”

圣驾继续前行,大李子派了两个徒弟前去,不久后,皇帝还在慈宁宫书房与太皇太后说三藩之事,两个小太监先回来了。

他们说,那小宫女是钟粹宫布答应的人,病得不轻,却被派去一个人领分例。

大李子打发了小太监们,不自觉地自言自语:“钟粹宫近来,事儿不少。”

“李公公。”忽然,传来苏麻喇嬷嬷的声音,见嬷嬷走来,大李子赶紧上前,笑道,“嬷嬷,您怎么突然这样称呼奴才,实在折煞奴才。”

嬷嬷笑道:“你也不年轻了,在宫里有头有脸,皇上又如此器重你,我怎么能不称一声公公?”

大李子忙说:“嬷嬷,您饶了我吧。”

苏麻喇则请大李子借一步说话,正经地说:“皇上重新召幸后宫有一阵子了,你瞧着,皇上的心情如何?”

大李子坦率地说:“皇上的心在皇后身上,一时半会儿可无法抽身,被召幸的几位后宫,过去也就那样,露水之恩,嬷嬷您是明白的。”

“哎……”苏麻喇轻叹,“往后你要留神,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皇上身边不能没有人,咱们都睁大眼睛仔细瞧着,只盼能再有人来暖了皇上的心。”

大李子一脸无奈:“难啊,嬷嬷,皇上对娘娘的情意,比海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