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花吟深吸一口气,用手戳了戳他,等了会见他毫无反应,这才又靠近了些。

若不是前世亲眼见过他恶魔般的一面,又有谁会相信此刻躺在地上挺拔如修竹,俊美如神袛的单薄少年,竟是日后令大周血流成河的金国暴君。

想到上一世的恩恩怨怨,花吟的心头突然有个声音疯狂的叫嚣了起来……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花吟眸中渐渐凝了杀意,她看到茅草屋的门边有块石头,那是昨日她专门从外面搬了来,用来抵棚门的。

不知不觉间她已将那块石头捧在了手里,对准他的脑门,眸中杀意毕显。

杀了这个大魔头,上一世的苦难将不会再重演!一切都会因为他而结束!

杀了他!

☆、第15章 善恶一念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屋外狂风大作,在这寂寂的老山林子里宛若鬼哭,花吟恶念顿起,手臂酝足了力,高举起石块,眸色陡然一沉,“啊……”她歇斯底里的大喊。

啪啪啪……

石块几乎是擦着南宫瑾的鼻子骤然停住。

哐当,哐当,哐当……

花吟怔怔的看着四散的佛珠砸在地上,弹跳着,滚落在四周。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腕部,那里只剩了一条经线,上头还残留着几颗珠子因为被衣袖压着没有掉落。

这串念珠是昨日她来山上之时,水月庵的主持给她的,说是她师傅了缘师太托她转交给她的。花吟当时接过也没细看,只随意的缠在了腕部。

如今这念珠断了经线,悉数掉落,那“啪啪”声响宛若惊雷一般砸在花吟心上。

突地,她心中大恸,放下石块趴伏在地上,泪水涟涟,哽咽道:“师傅……徒儿错了……”

善恶一念间,一念成佛,一年成魔。她差点因为一时恶念,铸成大错。

说到底耶律瑾也是个可怜人,可她却为了一己私念,差点做下杀孽。若是如此,那她和上一世又有何区别?

一旦做下恶事,就注定走上一条不归路,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师傅,又有什么资格妄称出家人。

引善,她引的是哪门子的善!

佛说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要度众生往极乐世界,然众生皆可渡?否也!

佛是否又太过执着,自寻其苦?!然佛自得其乐也。

当花吟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时,虽面上满是泪水,但眼底一片清明。滚热的泪水砸在南宫瑾脸上,他恍惚间似乎睁了下眼,呢喃了句,“娘……”

若是之前花吟一定会吓的肝胆俱裂,但此刻她只觉得心底柔软,眼前的南宫瑾仿似曾经性命垂危的翠绿。花吟弯了嘴角,低低的应了声,“哎。”

得到了回应,南宫瑾不再隐忍,呻吟出声,面上凝满痛苦之色,含糊不清的说道:“孩儿好痛。”言毕,又昏死了过去。

花吟擦干了泪不再耽搁时间,急急起身,将矮炕炕底生了火。转头看到南宫瑾躺着的地方湿漉了一大片,想是他身上的雪在温暖的屋子内被烤化了。

花吟不知道他被冻了多久,不敢太靠近火堆,生怕烫伤了他,只得捧着他的脸,一路往下揉搓着他僵硬的身体,待感觉他没之前那么僵硬了。才费力的将他往热炕上挪。可她人小力气弱,几次三番跌趴在地上,好在南宫瑾虽然是男子,身量也高,但离了那苦寒之地没几年,身子尚未调理好,衣服底下消瘦单薄。花吟虽然大费了番功夫,但还是将他给背上炕上去了。而后将他潮湿的衣衫给解了。

刚扯开他腰间的玉带,就有一柄扇子掉落下来。花吟随意瞄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南宫瑾常年拿在手里的折扇,一面绘着大气磅礴的锦绣河山,一面单一个瑾字。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折扇,它的材质是一种精铁,颇轻。外人道南宫瑾无论一年四季都拿着是应着风流倜傥的意思,花吟却是知道,那不过是南宫瑾的随身兵器罢了。他从不离身,一是防身,二是时刻警醒自己——万里河山迟早是他耶律瑾的囊中物。

花吟叹了一声,将折扇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边,而后一件件剥了他身上的衣物。当脱到最里层时,禁不住红了脸,想到身下是热炕也能烘干,便不管了。又从边上抱了一堆干草密密实实的当做被子盖在他身上。这才将他脱下的衣服拧了几把,而后支了个树丫子放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烘干。随后花吟也将湿漉漉的旧袄子脱了挂在树丫上。幸好她穿的厚,又带了伞,穿在里面的男装并未湿。

南宫瑾仍旧睡的不踏实,拳头紧握,梦呓不断,花吟见了,忙爬上床,拉过他的手捧在掌心,轻声呼喊,“哥哥,哥哥……”

南宫瑾似是感觉到有人握住他的手,突然反手将她的手一把攥住,而后猛的一拉,花吟措不及防一头砸在他的怀里。晕了一下下,花吟撑开他的怀抱想离开,但他勒的很紧,离的近了,还能听到他牙齿打战的声响。

此时的南宫瑾真的好瘦啊,虽然隔着衣料,花吟仍能感觉到他一根根凸起的骨头。而他的身子,她原本以为应该热了,可仍旧冰寒彻骨。

若不是他还有呼吸,她都要怀疑他是一具死尸了。

花吟惊疑不定,恍然想起,他幼年时在极北苦寒之地被当做奴隶受尽折磨,这具身子早就被折腾的破败不堪。上一世她只知道他畏寒,这一世的梦里她才了解他是顽疾缠身,终年被寒症折磨。梦里她见识过他发寒症,光用看的,都能感觉到他痛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梦里她都从未像这般切身的感受过。

花吟眼眶湿润,安静了下来,默默的躺在他的怀里,张开手臂将他抱住。

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块冰,才抱了一会她就冷得只想推开他。可他呢?他是身上的血肉都是这般的冰寒。到底,是怎样的坚韧心性才能让他忍受住这般非人的折磨啊?!

她只是一次近距离的靠近他就这般受不了了,而他却是一辈子都被这种绝望折磨着。

因这病,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他曾经所受的苦难。也因为这病,他成年后不举连男人最基本的骄傲都被践踏了。所以他才会想毁灭所有吧,毁灭所有人的幸福来成全自己已然成魔的嗜血愿望。

花吟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当二人睡安稳了,茅草屋才被人缓缓从外拉开,乌丸猛表情不定的看着狭小的炕上躺着的两人。

他的小主子从未有一次像这般睡的这么沉,这么安详。他睡着了,是真正意义上的睡着,而不是痛晕了过去,易不是浅眠,随便一丝响动都能被惊醒。

而他的怀里紧紧扣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微微打着小鼾。俩人这般搂在一起,像是感情很好的小哥俩。

乌丸猛不禁想到了拓跋皇后早夭的幼子,那时小主子极是疼爱他,每回睡觉都要带着弟弟一起。小心翼翼的搂着他,又怕一时睡熟了压着他,总是过一会醒一下,而后再迷迷糊糊的合了眼。

而那个小皇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如这个孩子一般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