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世致用的学问那是爷们的事,你学来还想考状元做大官不成?”
“不,不,我也就是打个比方。我不过是想学些于家于国于民有用的东西。譬如,咱们家毗邻大金,和金人多有往来,娘你不若请个金人给我当老师教我金国的语言,指不定往后就派上用场了。再者我细想来,如今这世道医者多为男子,女子少之又少,且皆技艺不精,致使很多女子得了隐疾无医可看,不得不忍受痛苦煎熬度日。还有那穷苦百姓,更是可怜,娘,你说我若学医,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好不好?”花吟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可这话一说,却宛若茅塞顿开一般,禁不住真就燃起了浓烈的兴趣,面上神采飞扬。
“胡闹!”花容氏猛的一拍桌子,气的额上都现了淡淡的青筋,“我今日是断断不能再忍你了,与其将来纵的你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不若我现在狠下心肠,给你点厉害瞧瞧,好让你明白这世间之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之!”
言毕拽着花吟就往屋外走,花吟见花容氏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胡缠,乖乖的随她去了。翠绿吓的不行,跟了几步被花容氏瞪了一眼,“你老实待屋子里去,不关你事!”
花吟回头,连连朝她挥手,示意她走。翠绿面上焦急,却不敢再跟上一步。
花容氏拉着花吟径自去了东厢房主卧室,屋内并没有旁人,想来小弟应该被张嬷嬷抱了出去。花容氏找出平时裁衣裳的尺子,在小几上敲了敲,“今日我就学那学堂的先生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个闺阁淑女,抬起手来!”
“娘,”花吟只把手往后缩,还要腆脸。
花容氏是真的生气了,尺子敲的小几震天响,“你是想气死我,气死我吗?”
花吟知道她娘的,看着平时还好,正要动了怒,那就是真生气了,绝不像花大义那般,哄一哄,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明白了这点,也便乖乖的伸出了手。
花吟回家后尚未来得及洗手,那双原本嫩葱似的手,此时又脏又黑,花容氏又是大气,抬起尺子也不管轻重,狠狠打了二十下。
花吟疼的龇牙咧嘴,又不管缩,只小口的吸气。
打完后,花容氏尚不解气,又罚花吟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针线。
花吟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啊,更不敢偷懒耍滑,乖乖的在母亲眼皮子底下穿针引线。
没多久,午饭时间到了,张嬷嬷来叫了花容氏,花容氏站起身看女儿笨拙的做针线,道:“你二哥每次胡闹惹了事,你爹就会拿竹竿狠狠抽他,再罚他一天不许吃饭。我们家原该儿女都一样,只是念你是女孩子,今日娘只用尺子打了你几下,现在娘再罚你一顿不许吃饭,你可服?”
花吟哪还敢嘴刁,赶紧点头,“我服!我服!”
花容氏不再管她,径自出了屋子,并从小屉内拿出一把锁将房门给锁了。
张嬷嬷之前就听到花容氏冲小姐发火,其实按照她心里的想法,小姐那皮猴一般的性子也该管教管教了。遂简单的劝了花容氏几句,要她别气坏身子,小姐是有错,该罚,但不能过。
午饭时,花大义和花勇在军营没回来,花容氏怒气未消,杀鸡儆猴般,以花吟做例子,将大小三个儿子都给训了。
饭毕,花容氏照旧回了屋内看着花吟做针线,去之前故意放慢了脚步,见她规规矩矩的坐着,不似之前东倒西歪的耍滑,花容氏进屋后面上也就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到了午后,花容氏有些困了,便歪在软榻上休息。有意晾着花吟,好叫她吃些苦头,长点记性,便没叫她一并歇歇。
待花容氏睡着后,花二郎打外面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冷着脸瞧了花吟一眼。
花吟宛若见到了救星,揉了揉肚子,腆着脸笑道:“二哥是来给我送东西吃的吗?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我。”
花二郎还在生她气呢,闻言低声回了句,“想的你!你这会儿怎么不去找你那个瑾大哥了?问我要什么吃的啊!我又没他长的绝世风华,更骑不来那高头大马。”言毕大摇大摆的走了。
花吟郁闷的捶胸顿足,但一想到那些先贤忠臣如何如何的忍辱负重,顿时就畅快了,直冲着二郎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而后无比清高的冷哼了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哼……死麻雀!”
☆、第21章 病来如山倒
这之后,花容氏醒来,花吟又跟着她做了一下午的针线,乃至晚间花大义花勇父子回来,听张嬷嬷说了这事儿,花大义忙进了屋内,拿起花吟的手就喊,“小乖乖,还疼吗?”
花吟的一双手早就僵了,见到亲爹两眼泪汪汪就差扑进他怀里大喊“亲人”了。
俩父女“执手相看泪眼”,深情凝视,视旁人如空气。
花容氏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的扔下手里正在纳的鞋底,冲花大义道:“就你惯着她,纵着她!你看咱姑娘都骄纵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管管。我今儿狠下心肠好好将她一收拾,才见她安静了半天,你倒好,一回来就做好人。敢情家里的好人都叫你做了,我就成了那毒妇人!”
花大义听花容氏这话抱怨的严重,忙撇开女儿,也不敢则声了。但女儿在身边又不好说软话叫孩子笑话,忙悄悄跟花吟递了个眼色让她撤。
“站住!”花容氏喊。
此时花吟哪会站住啊,脚底就跟抹了十公斤的菜籽油似的,吱溜一声就没影了。
出了房门翠绿就迎上了她,花吟瞧她眼圈肿的跟个桃子似的,知道她一定哭的惨了,连连安慰她,可翠绿看到花吟的一双手,又肿又僵硬,还满是针眼,止不住又哭了。
花吟看她哭的可怜,禁不住心头一热,也跟着掉眼泪,花吟擦了擦眼,觉得莫名其妙,但就是见不得伤心人,遂急道:“快别哭了,你一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想哭,感觉好伤心的样子,其实我根本不伤心……”
主仆二人回了卧室,不一会大丫头翠红过来,说是老爷夫人叫用晚膳,并叮嘱了一句,“老爷说了让小姐务必换了衣裳再去,打扮好看点,免得又惹夫人生气。”
翠绿赶紧打了水让花吟梳洗了番,而后换了女装。虽然仍旧打扮的很素净简单,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生的米分雕玉琢,只要不是脏兮兮的怎么穿戴都好看。
待花吟赶到饭厅时一大家子都到齐了,只等她一人。父母兄弟间正有说有笑,花吟远远瞧见恍若置身梦中,想到上一世他们一个个离了自己,而如今却鲜活的在自己面前说笑,一家人其乐融融,情不自禁又落了泪。
“小妹!”花勇最先发现了花吟,遂扬声喊道。
花吟忙擦了泪,疾步走近,进了餐厅,花大义先心疼的开腔了,“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手疼?”说这话儿的同时又向站在一旁的花容氏使眼色。
花容氏早就没气了,论理这世上就没哪个当娘的会和自己的孩子有多么大的气性,有时候故意端着,也是为了叫孩子认识到错误。此刻她哪还需要花大义使眼色啊,一眼瞧见花吟小小的人儿,那般可怜的样,就已经架不住了,忙从袖子里抽了帕子,细细的擦着她脸上的泪痕,“快别伤心了,娘又不是不疼你,只是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整日混在一群小子中间,娘劝你多少回了,你都当耳旁风。娘也是急了,才狠下心肠罚了你。唉……也不知去年那个夏天你到底是招了什么邪,竟变成这样子……”
“娘,对不起,”花吟抱着花容氏的腰,一时感触,竟哭的哽咽,花容氏也难受的垂了泪。娘儿俩个抱在一起嘤嘤的哭做一团。
花大义见此情景,突然站起身朝着坐在对面的花二郎扬手就是一巴掌,“要怪就怪这混小子!都是他带坏的满满!”花二郎正在发呆,措不及防,脑袋被打的“嘭”一声大响。花二郎懵过之后就怒了,噌的站起身,嚷嚷道:“好好的怎么又赖到我身上?!”
花大义闻言怒目圆睁,也不跟花二郎废话,扬手又要打。
花容氏母女见此哪还顾的上哭,忙忙的上前拉住花大义。
一番鸡飞狗跳后,众人各归各坐,花容氏这才叫了厨房上菜开饭。
花吟坐下后,见花二郎看也不看她,遂拽了拽二郎的袖子,甜腻腻的喊了声,“二哥。”
花二郎本来因为上午的“瑾大哥事件”就打翻了醋坛子,现在又平白的因为花吟挨了打,新仇旧怨积到了一起,心头堵的跟被湿棉花塞住一样。此时哪还会给她半分好脸色看,一把夺过袖子,偏过头,理也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