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默都准备训斥她了,岂料她收尾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绷不住又笑上了,指着她,道:“你到底哪边的呀?我看你跟前跟后的追着南宫瑾叫大哥,怎么背地里又这般编排他。”
“南宫瑾是我大哥没错啊,我和他感情很好,但是,世子爷,我是凭良心办事,三小姐那样天仙一般的人,也只有您能配的上了。再说了,我是梦到过的,所谓缘分天注定,毁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您大概不知道我是佛门俗家弟子,我这一生的本分就是行善引善,既然我已洞察天机,自然不能叫这天定的姻缘错乱,白叫有情的人饱受相思之苦,无情的人徒增孽缘……”
“你是打量着我不会重罚你是吧?”凤君默实在受不了她东拉西扯的胡侃,禁不住出声警告道。
花吟赶紧捂了嘴。
凤君默却头疼的捏了捏额角,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就你这张嘴做个医者都可惜了,真该化作花半仙给人测字算命去,保准一干无知妇孺都被你骗了去,心甘情愿的掏钱由着你装神弄鬼。得咧,今日跟你这一聊,我算是明白了,我那三问算是白问了,你这小子信口雌黄,满嘴鬼神,十句倒有九句不值得信。不过念在你心不坏,人也算憨厚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是有一件,你务必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若有半句假话,我必不轻饶你!”他这般说着就向三楼走去。
花吟犹豫了下,也跟了过去,到了三楼,仍旧是窗户大开,徐徐春风拂面,很是清爽。
抬头只见一面墙上,横挂着一幅字,上书:“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落款:奉之。
凤君默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睨着她,却见花吟一击掌,“哎呀!原来世子爷真的写过这几个字啊!”
凤君默表情不变,“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是谁写的。”
“哦!”花吟一脸的恍然大悟,又故作惊讶道:“世子爷,这字怎么又到你手上了?”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你只管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就行了。”
看来,容欢那小子还算够义气!花吟心中有了底。
“南宫瑾,”花吟脸都没红一下,一脸的认真。
凤君默这一惊非同小可,直觉不信,“你又想诓我是不是?”
花吟却左看右看,一脸的小心谨慎,凤君默见她这般,招手叫她上得前来,花吟挨近贴着他耳边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虽然是佛门俗家弟子,也要谨遵清规戒律的,世子爷既然非得刨根究底,我又实在瞒不住,只能对不住瑾大人实言以告了……”
“别废话。”
“哦,那世子爷得先发个誓,保证不说出去,否则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凤君默见她认真,只得耐着性子,罚了个不轻不重的誓。
大周人重誓言,为怕誓言真的落在自己头上,一般都不会轻易发誓。
花吟放了心,这才鬼鬼祟祟的说道:“您不知道吧?瑾大人嫉妒您!”
“……”凤君默觉得心情很……复杂。这小子说的话能信吗?
“您应该了解我们家瑾大人平时的为人吧,虽然呀,他给人的感觉是孤傲清冷,可是他心头火热着呢,万事都想挣个第一,外头不是都夸您字写的好么?他不想输给您啊,于是他没事就躲在屋子里头练啊练啊,也不知废了多少墨水,总算是以假乱真了,可练成后他却说:哼,凤君默的字不过如此!他虽然这般说,可我却觉得他是对你又敬又爱又嫉妒的。只不过从此后就再没见他临摹过您的字了。就这幅字也是我从他屋子里偷出来的,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凡事做成功了就觉得没意思了,烧书稿那会儿,我就抢救了一二幅。那次在永安候府的事情想必世子爷也应该知晓了,我二哥与许添矛盾,许添欺人太甚,非叫我们赔两千银子,他就算将我们卖了我们也没有啊。无法,我只得回家取了这一副字本指望以假充真先糊弄过去,谁料碰上了正主了。当日真真将我吓的够呛,回了家我还吓病了,见着您也怕您问起这事处处躲着。可我没想到大哥您这般的宅心仁厚,小弟真是感激涕零,只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了。”言毕,泪珠儿在眼圈中打着转就要跪下。
凤君默及时拦了她一把,不管信不信,反正他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只是有一样,“你说南宫瑾仿我的字,就当我信了吧,可是他犯不着落款写上我的表字啊,这又作何解释?”
“哦,”花吟眼珠子一转,“世子爷,您说临摹的字像不像也不能他自己说了算,是不是?他这般做,不就是想以假乱真试试旁人的眼力自己的功底么。反正市面上仿你的字多了去了,他添上您的表字故意叫家下人拿去让行家鉴定,行家若说是您的字,那他就功夫到了。若是不是,他还得接着练啊!”
凤君默心里虽然半信半疑,可暂时也问不出其他话了。心头只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着,南宫瑾这是有病吧?有病吧?有病吧?
这之后花吟又在烈亲王府用了饭,同时拜见了王妃。
烈亲王妃曾经是大周第一美人,但凡美人儿又养的娇贵,做姑娘时父兄捧在掌心,出家后丈夫又搁在心窝里,及至生了儿子,也是处处让着母亲。
因此王妃养成了一股矫情脾气,譬如,她大概是被男人们呵护多了,女人们嫉妒很了,因此除了她的亲生女儿凤佳音,旁人家的媳妇姑娘她都不大喜欢,但是面子上都还能维持的住的。可要朝夕相处的话,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意总是要露出马脚的,因此上一世的王妃和花吟这一对婆媳颇不对付。
哪知这一世花吟扮作男装,经凤君默一番介绍后,王妃居然喜笑颜开的将她喊道跟前,又是捏脸又是扯耳朵的,大赞,“这孩子长的太漂亮了,要是我的儿子就好了。”而后又吩咐嬷嬷赏了许多小玩意儿给她玩。
花吟辞别王妃后,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
凤君默送了花吟到了二门,此时有小厮快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东西,嘴里喊着,“世子爷,您要的东西取来了。”
凤君默接过,正要说话,花吟没在意,先他一刻开口道:“大哥,您之前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那我问您一个问题,您能如实相告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凤君默无奈轻笑,道:“你说。”
“那个,二月里您去宁府,您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啊?”
凤君默不说话,却突然拉起了花吟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他这一举动花吟始料未及,只惊的她一个激灵,面上隐隐一抹飞红。
“你这伤口二月里还结着疤,若是搁现在不拉了你的手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看,只怕不是与你朝夕相处的恐也难分得清了。况且,令姐是闺阁女子,不可能会那般行事大胆粗俗吧?虽然那般的真性情叫人佩服,可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是一个女子能做出来的事。”
花吟半晌才“哦”了一声,这会儿面上彻底红透了,羞的。此时她真是万般庆幸,若是凤君默知道她本就是女子,她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了。她一直都知道凤君默喜爱贞静贤淑又才华横溢的女子,所以那次当她被凤君默撞破时,才会那般的涕泪交加,幽怨郁闷。
如此,甚好!甚好!
只不过,她的心头还是不自觉的涌上了一股失望的情绪,她本以为凤君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她紧张着害怕着但是又隐隐欢喜着。不可否认,虽然她竭力想和凤君默撇开关系,但私心还是希望自己在凤君默眼中是不同的。
没了疤痕,他就不认识她了。
唉……
“我猜是宁半山痴缠你姐姐让你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是你这般做危险极大,且不说你本身是男子胡乱扮作女装会被人耻笑,就是你这般随意进出闺阁女子的后院,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毁了那些女子的名声。所以当时我才没有叫住你。不过,你可记住了,这等事往后不要再做了。”凤君默后面的话说的认真,带着警告的意味。
花吟知道凤君默为人中规中矩,又谨遵孔孟之道,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只低着头应了声是。
或许是脑抽了,花吟又忍不住问道:“那琼花宴,我姐姐……”她这般点出来,只想知道琼花宴上凤君默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认出来怎样?认不出来又怎样?
她没理清自己的情绪,也没想过答案,只想问问凤君默。
“对了,这个给你,这是宫廷御医调制的秘方,据说对胎记疤痕很有用,送给你姐姐。她那样一个才情出众的人,若是一辈子毁在容颜不好上,当真可惜了。”此时的凤君默只是因为永安候府上他和“花大小姐”一曲琴箫合奏产生了共鸣,心内将她引为知己,只因男女有别,他最近又听闻花大小姐许了人家,更不便相邀再奏一曲“太平调”,心内只将这当成一件憾事,并无儿女私情。
唉……他没认出来。
花吟带着复杂的心情出了烈亲王府,凤君默本派了家丁赶了马车相送却被花吟拒绝了,她接过小厮递来的满满一箩筐香囊荷包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