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池给她手指一根根擦干净了 ,才抬头看她:“你刚才一直在盯着我的领口看,都写脸上了。”
宝儿顿窘:“呃……”
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喜欢到处乱看,胡乱打岔:“不是说急召的么,怎么没有动静?”
顾莲池沉吟片刻,低头又给她整理了下裙摆:“现在宫里乱得很,也兴许是有事岔开了,难得光明正大的进宫,你去看看你表姐也好,我在这等着就行。”
宝儿闻言大喜,眉眼间全是笑意:“那是最好,我去去就回!”
说着快步走了出去,这偏殿可真够偏的了,平时没有什么人在,顾莲池重新躺回躺椅,又翻开了书。喜童看着宝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底,轻轻叹了口气。
半晌,他又叹口气。
过一会儿,还是叹气。
顾莲池极其疲倦,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但是听见他的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一扬手就要抽他。结果喜童早已察觉,还不等到跟前,飞快跳开了去。殿内也没有别人,这小子一反嬉皮笑脸的常态,竟也有担忧之色。
顾莲池目光沉沉,手里的书照着他的脸面劈头盖脸地就扔了过来:“有话就说!”
喜童这回是笑了,慢慢凑了回来:“我就是觉得吧,主子你这么骗宝儿真的好吗?再说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头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
宝儿的脸似乎就在眼前,顾莲池伸手轻抚额角,闭上了眼睛:“等她嫁人,就到头了。”
喜童哦了声:“既然都这么想了,为什么又把她从沈公子那骗过来?人家公子都二十一了,活活等她好几年了吧,同龄都养了孩子了,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怎么能不着急呢!家里指定是催了又催,大公子当真放得下,那就推一把,也好真断了这念想。”
顾莲池没有回答他,又抬了眸,只拿那双冰冷的眼睛淡淡瞥着他。
要是有他说的那般简单就好了,扶着躺椅一下站了起来,顾莲池负手而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走到门口推开门,还能看见屋檐下几坨冰溜子乱七八糟地在雪里,那股子凉意一直凉到他的心里,让他不得展颜。沈江沅虽常是花言巧语哄着她,但是礼法上还算君子,不然李朝宁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他来往郡王府。
眼前浮现的他亲吻宝儿的那一幕,却是令人心如刀绞,而又嫉得发狂。
说是一回事,想是一回事,亲眼见又是一回事。
眼看着他眉眼间全是冷意,喜童只得在他身后好言相劝:“我觉得大公子也是不常出去走动,现在改革以来,大家闺秀也时常上街聚一聚,好多千金小姐还结伴而游,三天两头办什么小宴,诗会啊,琴社啊,个高的个矮的,圆润的消瘦的,有才的有貌的当然了还有很多才貌双全的,大公子可以适当看看嘛,喜欢俏皮些的还是矜持点的,要说这五条腿的兔子不好找,能入眼的小姐们一定能有,主子你说你一天天的眼里都没有个别人,天天看着那只傻兔子,能断得了吗?唉……说什么现在也是迟了,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人了,户帖都一起的,兄妹啊兄妹……”
他叹着气,先还好言好语地说,后面提及兄妹二字了也替自己主子伤心,又是难过起来。可惜不等他话说完,顾莲池已经走了出去。雪花飘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头顶的白玉冠竟是比雪更为莹润,翩翩公子如初雪一般精绝,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
出了偏殿,喜童不敢大声嚷嚷,就挨了他的身边来继续小声地劝:“我的小祖宗诶,自古以来自古以来啊,兄妹之间人伦都不能违……”
话未说完,顾莲池已然回眸,那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下了冰刀子一样。
他抿唇,当即不敢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