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了平日里玄轶司那身利落的衣裳,此刻她身着一条海蓝色罗裙,裙摆随着秋千晃动,华美翩然,宛如山中精灵,灵动又不失俏皮。
而她晃悠着的秋千旁,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那男子的面容好看的不像个人,从眉到眼都仿佛最出色的画师精心勾勒,清风拂过,那人雪白的衣袖轻轻摇曳着,细碎的阳光散落在上面流转出一片柔和的璀璨,恍惚间宛若九重天上的仙人。
而他此刻,正望着那坐在秋千上晃荡的女子,凤眸中一片柔和笑意,直想让看着他眼睛的人醉在那片温柔里。
“还要再推高些么?”他望着秋千椅上的女子,笑着问。
“现在不用,让它自己晃。”秋千上的人亦是笑着回了一句,而后转过头朝他道,“阿尧,你也上来坐。”
“好啊。”贺兰尧轻挑了挑眉,而后望着那荡回来的秋千,抬手稳当地擒住了树藤,一个起身跃起,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坐到了苏惊羽的身侧,一起一跃行云流水般,秋千从始至终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不曾慢下来。
“哟,看把你能耐的。”苏惊羽低笑一声,而后将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这么一来似是有点儿晕了。
“荡秋千的时候莫要歪着头,你这么这般软骨头,我一坐你旁边就想往我身上躺,重死了。”贺兰尧看似数落般的话语,却似含了愉悦的笑意,下一刻便伸手将她的头推开,“坐稳了,以免晃得你头晕。”
“嫌我重是吧嗯?要么咱们两比比,你重还是我重?你人个子这么高,再瘦也不会比我轻,那你平日里还总喜欢把我压到榻上,我嫌重都不曾抱怨过呢。”苏惊羽朝着他冷哼一声,而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
殊不知在秋千上,这样的举动是挺有风险的。
“小羽毛,你给我安分些,一会儿摔下去脸着地了可别哭鼻子。”贺兰尧唇角的笑意有些无奈,苏惊羽坐姿不正,他不得不伸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身,以防止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你若不在,我是很安分的,可你一坐我边上我就不想安分了这可如何是好?”苏惊羽伸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我知道你必定是不会让我跌落下去的,对么阿尧,所以……我可以乱摆姿势么?”
“不可以。”贺兰尧眼角微微一挑,“若是我抓不稳你,那可怎么是好?”
“你不会抓不稳我的,我相信你。”苏惊羽望着他,星眸中闪烁着浓浓的笑意,“你可有觉得这样很刺激?阿尧,你要扶稳了哦,若是你掉下去,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嘿嘿嘿……”
听着苏惊羽最后那几声笑,贺兰尧直接她又想恶作剧了,顿时心中多了几分警惕,然而,苏惊羽并未捣乱,只是将头凑了上来,覆上了他的唇。
她一手抓着秋千藤,一手环着贺兰尧的脖颈,此刻紧贴着他,相当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贺兰尧紧抓着秋千藤与她腰际的手自然不敢松开半分,一边稳着二人的身子,一边还得回应着苏惊羽的亲吻。
唇瓣厮磨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忘了抓秋千藤。
“好了小羽毛,你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回头我真抓不住你,那就是你自己作的,你可别赖我。”
“那你就让我掉下去得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掉下去又摔不死,你在紧张什么呢?乖,咱们来计时,看看秋千上打啵能坚持多久?哎呀不对,没有秒表,你们这儿的时辰不好算……”
“又在胡言乱语,坐好了!”
“阿尧,你居然凶我?人家不跟你玩了……糟糕,我怎么变得这么娘?不对,贺兰尧,你敢凶我?你皮痒是么?!”
贺兰尧:“……”
小羽毛今日的情绪为何如此古怪,莫名的亢奋,又莫名的不可理喻。
不过……这样的她倒像个正常的豆蔻年华的姑娘,撇开在宫中时的生猛凶狠,她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偶尔闹一闹,真好。
这样的她,更有人情味,在他面前她好似敛起了所有的冰冷,像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想到这儿,他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们看起来好让人羡慕,对么?”长廊上,白无禅望着不远处秋千上的那二人,似是感慨良多,“真让人又羡慕又嫉妒,看着他们这般如胶似漆,我只觉得身上正感受着数不清的冰锥暴击,好想……找个媳妇。”
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身边的苏怀柔,“当然,我绝不会找你,你不要痴心妄想。”
“你这人有病么?!”苏怀柔从那二人柔情蜜意的一幕中回过神,听着耳畔白无禅的话,顿时心中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尤其回想起方才秋千上的那一幕,顿觉得苏惊羽——不知廉耻。
那般肆无忌惮地对身旁的男子上下其手,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警告,若是刚才她一个不稳跌落下去,那该有多好。
凭什么她苏惊羽那般轻浮又野蛮的性格就可以获得贺兰尧的疼宠?而自己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却得不到贺兰陌的一丝怜惜?
她苏怀柔哪点比不上苏惊羽?若不是这一回下药的事弄得她身败名裂,她必定——活的比苏惊羽更精彩,生活的比她更幸福。
“看到了么?苏大小姐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丑陋,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美人,而你,只是个应该回炉重造的残次品。”白无禅啧啧叹息,“走吧,别看了,看多了心里酸,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像殿下那样的男子,这种凤毛麟角般的爱情,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
苏怀柔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地跟在白无禅身后。
走着瞧吧。
她苏怀柔未必就找不到一个那样的男子。
随着白无禅一路走,她发现路段愈来愈荒凉,可见已经走到了宅子最偏僻的地方。
白无禅带着她走过了一排房屋,到了最后一间,他顿住了脚步。
“这儿多灰尘和蜘蛛网,我这白衣裳容易脏,你自个儿去开门。”
苏怀柔磨了磨牙,走到屋子前,伸手推开了房门。
而抬眸的那一瞬,却让她一惊。
屋子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蜷缩着,地面上不知何时散落了一地的珠钗银环,她身上那件原本很华贵的衣裳这会儿也十分脏乱,此刻,她正抓着地上的干草直往自己的口中塞。
“母亲,你在做什么?”苏怀柔急忙上前,蹲在妇人跟前,只见那妇人眼神涣散空洞,一边嚼着干草,一边道:“不孝女,滚开,不孝女,别回来……”
“母亲,你在说什么?”苏怀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余光忽的瞥见了窗边桌子上放置的盆景,她急忙看了过去,这一看,又是一惊。
那两盆盆景——正是她之前送给苏惊羽,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榆树和五针松。
“不孝女,滚开,不孝女……”身前的妇人依旧在无意识地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