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皇帝听闻她的话,眉头当即拧起,“你的脸是被那个孽障伤的?那么他现在人在何处?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儿?”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宁王潜入太行宫,行刺于我。至于他的人……”尹清罗顿了顿,道,“不知已经逃到了何处。”
“你既然见到了他,为何不喊人去捉拿他?”皇帝的神色有些阴沉,“你一声令下,难道不会有人帮你去捉拿他?竟让他逃走了,过了一个时辰才来跟朕说……你早些来跟朕说,朕命人封锁皇宫,还怕捉不到他?你明知朕在捉拿这个孽障,为何不在他逃走的第一时间来通知朕?”
“陛下是在责怪我么?说句实话,贺兰尧的功夫极好,您封锁皇宫,未必就能捉得到他。上一回他能成功逃走,这一回他同样可以。”尹清罗的态度也有些硬气,“陛下说我不早些来通知您,您可知我被他下的毒折磨了许久?我的脸疼的我压根就走不动路,只能躺在榻上挨过了毒发的这段时间,那会儿我神志不清,哪还记得来通知您?”
皇帝闻言,眉头拧的更紧,却是没有再说责怪的话了。
尹清罗毕竟是异国来的贵宾,又在太行宫里受了伤,按理说他作为国君应该安抚一番才是。
可他如今对尹清罗着实没有好感,若不是尹清罗将贤妃红杏出墙的真相挖出,他也不至于如此身心俱疲。
这个真相,太令人难以接受了,虽然错不在于尹清罗,可她作为揭开真相的人……他也莫名的有些讨厌她。自己后宫中的丑事被一个异国的公主挖出来,真是滑稽。
贺兰尧的血不能拿来治病,他便得再择人选,可他如今真是不晓得该选谁……
老四贺兰平与老八贺兰烨他是绝不会考虑的。
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
贺兰陌被贬为郡王遣到芩州,据说在断头崖失踪了,凶多吉少;二公主贺兰夕婉被贬为庶人之后也不知所踪;三皇子六皇子的母妃娘家在朝中有一定的势力,七公主九公主均已和亲去了异国,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年纪尚小,都是很讨他喜欢的,再往后的几个孩子们都还不会走路……
如今宫中只剩下贺兰诗雅这一位公主,他便选了她来做药,其余的便都是皇子,要他选一个来牺牲,他都颇为不舍得。
“陛下此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同样也是受害者不是么?贺兰尧在我的脸上下毒,给我带来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作为一个公主,我若是毁容了,有何颜面出门见人?且这毒有可能要了我的性命!”尹清罗的声线中含着些许恳求,“陛下,看在你出云国与我鸾凤国是友谊之邦的份上,帮帮我,可好?”
皇帝闻言,拧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清罗公主之前不是还说国师妖言惑众,不可信么?这会儿又想着去求他了,你不觉得有些自相矛盾?”
尹清罗若是在出云国皇宫中毒发身亡,这难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自然不能选择无视这件事,该帮还是得帮。
“陛下,你们的国师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他的医术却是真的好……我解不了的毒,只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尹清罗轻叹一声,“恳求陛下将国师请来帮我解毒,他是我仅有的希望了。”
皇帝闻言,淡淡道:“朕派人去请,请不请得来,就看你的运气了。”
之前还一个劲儿抹黑国师,这会儿自己解不了的毒却得去央求人家帮忙,这鸾凤国公主,脸皮倒是厚。
皇帝垂下眼眸,眸底掠过一丝轻嘲。
“多谢陛下!”尹清罗朝他福了福身。
“不必谢了。”皇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对了陛下,您难道不好奇,贺兰尧为何要来刺杀我么?”尹清罗的声线传入耳膜,“我怀疑,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将您与我之间的交流泄露了出去,取血治病的办法是我出的,也是我发现了贺兰尧并非您亲生,说白了,贺兰尧如今被您追杀是因我而起,他能不怨恨我么?所以……陛下,你身边没准就有他的卧底。”
皇帝听闻此话,鹰眸顿时一凛。
“陛下,您难道不觉得,他来去宫中太过随意了么?如今被您抓捕,依旧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宫中防卫并不算弱,他如何就能这么来去自如?多半是有人帮他的。”尹清罗说着,眉眼间划过一缕思索,“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带着苏惊羽一同混进来的,陛下您想想,他们在宫中,与谁交情好?且帮他们的人身份想必不低,才能帮他们打掩护……陛下觉得我的话可有道理?”
皇帝垂眸思索,不语。
尹清罗的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那个孽障若只是自己一个人混进来,那倒有可能,可他还多带了一个人,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音地进出皇宫,宫门外的侍卫都是饭桶么?
极有可能是有人相助他们。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他真的是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
……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唔,阿尧,轻点……”
“我已经很轻了好么?”贺兰尧将金创药涂抹在苏惊羽受伤的胳膊上,动作颇为轻柔,“这金创药刚涂上去,会有些刺痛感,忍一会儿就好了,虽然吃了解药,但这伤口也必须上药包扎。”
伪装成玄轶司密探被苏折菊带着出了宫,回到杨家绸缎庄,贺兰尧自然是第一时间帮苏惊羽处理伤口。
好在那飞镖造成的伤口不深,用小青的独门金创药,只需几日就能恢复好,且不会留下疤痕。
苏惊羽感受着伤口处传递而来的凉丝丝的刺痛感,不禁‘嘶’了一声。
“你不是号称女壮士么,为何这么怕疼。”贺兰尧望着她倒吸冷气的模样,不禁笑道,“我记得你从前受伤可都是不喊疼的,每回你都说:这点儿痛算什么。”
“女子在没人疼爱的时候,只能自己疼爱自己,即便是受伤了,痛了,也要装作不痛,维持着表面的坚强,久而久之,这样的女子就成了女汉子,女儿身却有着男子的气概,受伤了不喊疼,并不是真的不疼,而是想告诉旁人,她很厉害很牛逼很坚强。”
苏惊羽说到这儿,撇了撇嘴,“在嫁给你之前,我都是这么坚强的,从不愿在男子面前呈现弱势,受点儿伤,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你以为我真的受伤了不疼么?我是血肉之躯,不是钢筋铁骨,我也会疼。”
贺兰尧闻言,轻挑眉头,“我似乎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独身一人的时候,总是像只刺猬,不依靠旁人,受伤了更不愿意喊疼来博取他人的疼惜之情,这是她的傲气。
像她说的,明明是女儿身,却活出了男子的气概。
但之后,她遇见他,与他日久生情,时间一长,她在他面前的那股男子气概,似乎逐渐减退了,变得——终于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因为有人疼有人爱,便不需要再伪装坚强,疼了也不用再憋着,大可喊出来。
“女子就是要有夫君疼,才会有女人样,女壮士也是如此。”苏惊羽说着,拍了拍贺兰尧的肩头,“今儿要不是你给我上药包扎,换其他的男子,我绝不喊疼,我依旧会想曾经那样牛逼哄哄地说: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不需要其他男子的怜悯和疼惜,晓得不?我只需要在你面前彰显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