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昭略一思量,更了衣,也去了前院。
她刚一入正堂,就见肃王铁青着脸盯着裴玑。楚明昭稍作踟蹰,上前跟肃王见了礼。
肃王沉着脸微微颔首,又突然站起身,气道:“侄媳妇儿,你若有工夫就多劝劝我这侄子,让他别……别……”肃王卡了半晌,也没想起下面究竟怎么说,终是狠狠一甩袖,阴着脸一径走了。
楚明昭知肃王大概是得了信儿了,这是来找裴玑算账的。她心觉不妥,叫了两个小厮去送送肃王。她转过头见裴玑仍旧只是坐着慢悠悠地喝茶,走上前凑到他耳旁小声道:“惹恼了叔公真的没事么?”
裴玑转眸看她,以口型道:“不破不立。”
楚明昭觉得这种事他心中必是已然盘算好了,便没再多言,转而道:“我今日……”
她说话间就被他顺手拉着坐到了他腿上,紧跟着又被他从背后圈到了怀里。楚明昭想起他上回便是这样抱着她占便宜然后又将她抱到榻上继续占便宜,然后引得她以为他想通了的时候就没有然后了。
凭什么总是他勾她调戏她呢,明明应该是她勾他才对啊。楚明昭忽然觉得她太被动太不尽责了。
这怎么行,形势一定要扭转。
楚明昭突然掰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裴玑目露诧异,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问怎么了,楚明昭就转过脸来,旋即侧着身子坐到了他的腿上,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裴玑霎时浑身一震。这姿势……
“对了,我跟你说,我觉得唐夫人今天的态度怪怪的……”楚明昭说话间又搂紧他的脖子往前蹭着挪了挪。
裴玑头上渐渐冒汗,手里的茶杯都要掉到地上了。心道媳妇你别再往前挪了……
偏偏楚明昭一脸正色,兀自说着唐氏今日与她说的那些话。末了,她抬头看向几乎已经僵住的裴玑,故意抓着他的手臂大幅晃了晃他,道:“夫君怎么看?”
她晃他的同时她自己的身体也难免晃动,那种隐秘入微却又暧昧入骨的撩拨瞬时扩散开来,宛如一波又一波的激流,冲击着他的意志。
裴玑僵着手端起茶杯灌了几口清茶,然而再度开口时嗓音还是透着沙哑:“昭昭先起来。”
“为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道:“昭昭之前不是说要跟我对弈的么?咱们去下棋吧。”下棋能静心。
楚明昭想了想,道:“好啊,等我去更衣。”
她如今穿的是见客那一身行头,家常穿着太不利落,因此裴玑并没在意她这话。
等她换好了衣裙,裴玑也已经在次间内摆好了棋枰。两人分头坐下后,各执黑白。裴玑望了棋枰一眼,笑着抬头:“要不要我让你几……”他话未说完,便生生顿住。
楚明昭手执棋子,眼望棋枰,似是正琢磨着应当在何处落子。她身上那件水纬罗对襟衫领口开得有些低,正常瞧着是没什么,但目下这般低头倾身,从他这个角度正能瞧见那若隐若现的诱人沟壑。
裴玑手中棋子“啪嗒”一声落到了棋枰上。还能不能好好下棋了!他媳妇今天简直是要整死他。
楚明昭伸头看了他掉的那枚旗子一眼,笑道:“夫君这一子下得好,落子无悔,不许改啊。”
裴玑遽然往椅背上一靠,哼了声道:“我不悔棋也照样能赢你。”说话间便探身看她,“咱们设个彩头吧。哪个输了,就拿出一百两银子来。”
楚明昭瞪大眼:“那么多?我没钱。”
“那就拿东西跟我当,比如你新得的那三盒酥油蚫螺。”
楚明昭撇嘴道:“那可不行!”说着话便笑嘻嘻地看着他,“要不我拿我身上的衣裳跟你当吧,我这衣裳还值几个钱。我输一局便脱一件给你,反正这屋里也挺热的。”
裴玑当即坐直了身子,拈起棋子继续走棋,正色道:“那不行,会着凉的。算了,你要是输了就先欠着好了。”
他说着话便想起了她方才说的唐氏的事,略作忖度,微微蹙额。
楚明昭问他怎么了,他斟酌片刻后道:“那唐夫人还问了什么不曾?”
楚明昭摇头:“没——夫君知道她此举的因由?我怕她别有居心,全胡诌过去了。”
裴玑按下一子,少顷,低沉道:“昭昭不必思量那些,万事有我。”
楚明昭见他忽然严肃起来,心中便有些忐忑,及至抬头看到他投来的安抚目光,又渐渐平复下来。她执棋间又想起一事,笑吟吟地道:“我听母亲说阿秀婚事要近了,到时候咱们送个什么礼好?”
裴玑缓缓落下一子,忽而道:“我与昭昭说件事吧。”
八月初八是何家与孙家拣定的亲迎日。杨氏再三盘算后,觉着孙家这门亲事还是应当抓住。毕竟她实在不好觍着脸去求顾氏再给寻一门。而让她自己去张罗的话,必定揽不着更好的了。
孙家太太是个和善人,见过了何秀本人后觉着何秀模样好又是个过日子的,又想到何秀与楚家关系亲厚,楚家又是王府亲家,两下里考量也便应下了。只是孙邦还要赶着明年的会试,合过八字后,孙太太便拣了个最近的吉日,想让儿子早日完婚,安心备考。
楚明昭收到柬帖后,出了会儿神。
柬帖是两份,分别给她与裴玑的。这原本十分正常,但自从她听裴玑说过何秀给他送顺袋那件事后,心里便一直有些梗。
何秀若一定要送礼表示感谢,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将礼物交于她,让她转交给裴玑,而不是在偶遇时拿出来。这是私相授受,并且送的又是贴身之物。何秀显然也是知道此举不妥当才不敢公然拿出来。
楚明昭不信何秀没有别样心思,但若据此就断定何秀心里有什么盘算,似乎也并不充分。
裴玑见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让她挑个日子把何秀约到府上来,要知端的,试她一试便知。
楚明昭忖量之下,点头应下。虽则何秀即刻要嫁人了,但她还是想求一个明白。
今年交秋早凉,自入农历八月后,暑气渐散,天清气爽,十分宜人。
裴玑每日晨起给楚明昭带早饭几成习惯,又已然摸清了她的作息,怕她饿着,往衙门里打过照面后,都是一路掐着时辰赶回来。楚明昭起床梳洗罢,他刚好将热腾腾的糕饼羹汤摆在她面前,几乎日日如此。
这日辰正时分,裴玑的马车在府门口停下后,一手一边拎上买好的点心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