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氏从前在太皇太后身边服侍燕喜,陶姑姑亦是太皇太后身边出来的宫人,二人从前在太极宫自然是相识的。只是隔了这么些年,早就生疏了。
“姐姐说哪儿的话,”陶姑姑笑道,“您二十多年前就是太皇太后身边倚重的人,奴婢那时候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小宫人罢了!”
“原来陶姑姑你和赖姑姑是从前就熟识的,”阿顾盈盈笑道,“我先前还想着赖姑姑刚刚来鸣岐轩,怕是有些不习惯呢。如今可是还好,你们二人既然是旧相识,一切就都好啦!”
陶姑姑盈盈点头,转头道,“赖姑姑是太皇太后和公主都十分信重的人,她既然来了,奴婢便将这鸣岐轩中的事物都交托给她吧!”
“你不必这样,”赖姑姑忙推辞道,“我只是一个老婆子,侥幸会几手医术,蒙太皇太后和公主看重,娘子的身子相关各种事情自然是由我负责,但其余那些轩中琐事我却是不耐烦打理的,自然还是要阿陶你掌起来。”
“这怎么好?”陶姑姑还待推辞,上面阿顾盈盈笑道,“好了!赖姑姑的医术就是阿婆和阿娘都是夸赞了,定是十分出色,日后阿顾的身子就交给你调养了;陶姑姑,你替我打理了这么久的鸣岐轩,一切都十分妥当,我也十分信重。就依着陶姑姑的意思吧!”
阿顾既发了话,陶姑姑这才不再说,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鸣岐轩后罩房地方颇为宽敞,往日只陶姑姑一人居住,如今便将东边半间腾出来,让给了赖姑姑居住。赖姑姑在堂间道,“……那些有的没的倒不重要,老奴既然领了太皇太后的命,便自然要开始将小娘子的身子调理起来。小娘子,恕我直言,你早年受了些苦,身子骨便有些亏损,后来又罹患足疾,不能行走,腿上的血脉便有些凝涩,人体气息随身体脉络行走,在腿足之处行进不畅,久而久之,滋生中气不足,身子娇弱,稍一劳累便会气喘吁吁。只是娘子如今年纪尚小,大可先从膳食上开始调理,老奴在膳食上也有几分熟稔,只是若想要随时安排食材,这鸣岐轩中便要加设一个自用的小厨房,老奴待会儿便去向太皇太后请示。”
公主关心阿顾的身子,听了赖姑姑这般话,如何能不上心,忙道,“正是这个理,这事儿你们就不用管了,我做主就是,交给韩尚宫那边去操办。大不了,鸣岐轩的小厨房这儿,我自己拿钱贴补就是。”
公主母女得太皇太后和圣人看重的,鸣岐轩中的事情,宫中自然不敢怠慢。待到下晌,韩尚宫便亲自带人来,在鸣岐轩倒座西头砌了一间灶台,加设配套厨具,日后,鸣岐轩的食材由赖姑姑点单,宫中送进来,三日一结切,侍候的殷勤备至。
第二日,阿顾从榻上起来,赖姑姑捧过来一盏金丝红枣茶,服侍着阿顾用。“女孩儿家重要的就是一个暖字。寻常女子若身中积了寒气,便会种下祸患。娘子元气积弱,若是沾了寒气,对身子损害更大,这金丝红枣茶,性温暖身,补血养气,晨起时饮上一盏,对你的身子很有好处。”
阿顾捧过金丝红枣茶,入口喝了一口,只觉得滋味甜津津的,乖乖饮了大半,听得陶姑姑微微皱眉道,“其实春日朝阳升起,每日这个时候,喝一盅熬的酽酽的核桃白果羹,对小娘子的身子方是极好的。只是这灶下新砌出来,尚有烟火气,需晾个两三天才能收拾出来,这两三日娘子只能将就将就,待到日后上了正轨,再好好立起章程!”
“姑姑不急,”阿顾抬起头来,盈盈道,“这鸣岐轩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暖阁中安息香宁馨,阿顾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瞧着面前摹写的《夫子庙堂碑帖》,目中闪过满意之色,觉得练了一个时辰的书法,有些疲累,转头吩咐一旁伺候的碧桐道,“碧桐,你回鸣岐轩一趟,把我日常看的《乐府》取过来。”
碧桐“哎”了一声,转身去了。
碧桐站在西次间靠墙的朱漆榆木书书架前,看着其上累累陈列的书发了一会子愣。阿顾发话的时候她应承的好,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识字,哪里认的出这么多书中哪一本是小娘子要的《乐府》,略一踟蹰,次间猩红织如意云纹帘子掀开,桂儿从外头进来,碧桐忙唤道,“桂儿,过来帮我一个忙吧。”
桂儿微微一愣,走了过来,“碧桐姐姐,怎么了?”
碧桐微微赧然,开口道,“小娘子要我取一本《乐府》过去给她,你帮我指一指吧!”
桂儿明白过来,从架上第二排书中取了《乐府新编》出来,递给碧桐,“这就是小娘子要的《乐府》了!娘子近来看的就是这个,姐姐别让娘子等急了,快送去吧。”
“嗯,”碧桐接过书卷,望着桂儿面上扬起感激笑意,“谢谢桂儿你了!”
她握着书卷走到鸣岐轩的洞门处,想起有件东西落在屋子里,忙返转回去取,走到帘下,听见次间中传来小丫头们清脆的笑声。
“……说是大丫头,却连斗大的字都识不得几个,还要咱们这些小丫头帮她取,真是丢尽了娘子的脸。”
“你就少说几句。”菊儿的声音传来,温厚中带着一丝敦柔,“娘子喜欢碧桐姐姐,她可是娘子亲自求公主带进宫的人儿,咱们自当敬重着,怎好在身后这般说?”
“我就是不服气她,”之前的声音张扬的高高的,“既做了鸣岐轩的大丫头,自然要让轩中的所有人都服气,这个碧桐,不识的几个字就算了,闵医女教了她这些日子按摩,她也上不了手;就连每天早上服侍娘子盥洗,都笨手笨脚的,她连我都比不上,凭什么让娘子这般看重?……”
如意云纹帘从碧桐手中落下,碧桐手中紧紧握住手中的书卷,牙齿在丰润的唇上咬出一道齿痕。
两个小丫头在次间中喁喁说话,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背后猩红织如意云纹帘子微微动荡。
作者有话要说:1:阿顾从此头上又多了一座大山,赖姑姑负责调养她的身体了啦啦。
女孩子的身体很重要,不管如何,少吃冰,少淋雨,是放置天下皆准的道理。
昨天我在上一章说赖姑姑是燕喜姑姑,好些读者都被惊到了。其实燕喜姑姑是赖姑姑的正职,正是因为这个职业,她对女子的身体健康方面知识十分广博专业。如果从小跟着一个少女调养的话,能够达到最佳作用。
当然,她真正最专职的地方还在那方面。
今年风声严,如果写到阿顾大了严打风声还在继续的话,我就将这个姑姑的功能隐藏起来,做拉灯党,或者比较写比较隐晦含蓄的描写和脖子以下不能说相关的事情。
如果到时候事过境迁,咱们就而发挥一下赖姑姑的特长。
就将这位姑姑当做是一个彩蛋,看看最后能不能开出来吧!
2:姚良女。
记得我曾经写的姚的判词么?
一朝踏尽长安春,硕女红鲜慕紫宸。
恨饮丹池花色里,落英前事自惜人。
第一句“一朝踏尽长安春”,写的是姚良女性如烈火,贵女骄傲的风采,第二句写的是“硕女红鲜慕紫宸”写的是她倾慕皇帝。第三句写的是丹园之事,姚良女前半生的期待都在伴着碧绿池色的丹阁中毁掉了。她最大的期待是做皇后,和姬泽白头偕老,可是发生了丹阁之事后,姬泽放弃了她。
前面三句其实都是比较浅薄好理解的。最后一句“落英前事自惜人”则比较难,这一句是说她和李朔。
“交心”一章中阿顾分析李朔的话语其实都是对的,但是有一条,阿顾不知道信息,分析漏了。
李朔在丹阁中做出那样的选择,不仅仅是因为野心,也是因为他的确喜欢姚。
“落英前事”,是她和李朔的前事。他们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交集(别问我是啥,我还没有想好。)总之这件事后,李朔深深记住了她,但她对李朔毫无印象。“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她深深爱慕着姬泽的时候,也有一个李朔在深深喜欢着她呀!
丹阁中,也许李朔是想着,只有这么做,他才能最快的达到和姚结缡的目标。否则的话,也许这一辈子他都没指望和姚在一起了。野心每一个男人都不缺,钟情却不是都可以遇上的。所以我确实觉得,姚良女跟着李朔是一个能够达到幸福的选择。
“自惜人”则是两段拆,拆成自惜和惜人。
我们的人生中可能有过许多瑰丽的梦想,也许我们最终没有达成,可是没有关系,痛哭一场,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待着我们。姚良女可能很长时间都沉浸在姬泽的瑰丽梦想中不愿意走出来,可是有李朔陪在身边等着她走出来。她应该要走出来,也许她一时想不清楚,哪怕花上一年,两年,三五年功夫,终究要走出来。梦想再美好,我们要首先学会珍惜自己,其次学会珍惜别人,才可能的达到幸福。
姚的故事其实是讲述一个道理,“如果你错过太阳的时候流了泪,那么你就要错过群星了!”
第44章 七:春风复多情(之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