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主府乃是选用当年太宗时代襄城公主的旧公主府,府中水溪便沿用当年旧名,唤作玉溪,。公主,咱们不妨便沿着玉溪走一走,逛遍整个园子?”齐娘问道。
公主笑道,“也好。”
齐娘陪着公主和阿顾从春苑中出来,指着春苑西北方,“那边有一座书斋,和春苑离的极近,小娘子闲来无事,可以到那儿走走。”
公主低头看着阿顾,“阿顾,你给书斋起个名字吧?”
阿顾闻言望着公主,在公主含笑的双眸中看到了一片鼓励之情,于是笑着道,“我这些日子读书,觉得上古虽无文字流传,却有大文化,与今文颇有触类旁通之处,偶有所感,便叹之妙绝。不如这座斋房便叫做思古斋吧!”
齐娘瞧着公主神色,大声赞道,“娘子这斋名取的真好,奴婢待会儿便请人造了牌匾,镌上这‘思古斋’三字,挂在书斋门额上。”
公主一笑,“可别纵的这妮子得意的不知收敛了!”
携着阿顾向东南而行,到了朱栏画凤桥旁,沿着玉溪向西北方向走,玉溪引自黄渠水,清澈见底,两岸樱花夹峙,开的极为绚烂,恍若云霞。
过了樱花林,玉溪边的小路瞬间开阔起来,前头显出一处八角朱漆山亭,亭额上书“流云”二字,一旁斜坡上遍植报春花,远看仿若云霭。另一侧不远则植着一株菩提树,枝叶茂盛,树冠恍若一把大伞遮着似的,枝干也极其粗壮,看着树龄,只怕有将近百年了。公主之前答应阿顾建的树屋,便搭建在菩提树这个主支柱上。将作监的人已经来看过了,拍胸担保了树屋的安全问题。
“将作监已经开始着手建造,最多过得一个月,这树屋也就可以建出来了!”公主道,“他们拍着胸脯保证了,他们做出来的树屋绝对安全,屋沿之处也会立起高高的阑干,只要毎三个月上门做一次检修,就绝不会出什么问题,这地方离你的春苑路程也不远,得了树屋之后,你日后可以偶尔过来玩玩。”公主板了脸,“不管怎么样,这树屋总是建在半空中的东西,你可要答应阿娘,日后自己定要小心,不然阿娘可是不依的。”
阿顾眸光晶亮,掩饰不住翘的高高的唇角,“我知道的,阿娘你就放心吧!阿娘,你最好了!”
从搭建的树屋继续向西北走,再往前走一阵,便又见了西边一脉溪水,与春苑前的这一支同源而出,却要宽阔些,从前头潺潺流向西南方向。阿顾抬头望去,两支溪水在上首汇在一处,却是一汪澄碧的池子。池子旁坐落了一间灰瓦粉墙的小院,灰瓦粉墙,里外遍植幽篁、芭蕉,池中半边植着芙蕖水荇,一阵熏风吹过,水叶翻飞,景色清新喜人。
“这池子真美。”阿顾赞道。
“这池子也是引的当年襄城公主园池旧址,唤作瀛池。”齐娘道,“公主,咱们走了这么久,不如到前头间院子里歇歇吧。”
公主应道,“也好。”
行了几百步的距离,院子就已在望,这间小院里外不过小小三进,屋子四周皆掘出一尺宽水渠,引入瀛池池水,绕着屋子四周走了一圈,又从另一处重又汇入瀛池。流水在绕院渠中流动,声音潺湲。堂前遍植幽篁、芭蕉,绿意喜人。
公主喜欢这院子清雅,赞道,“这儿莫如用漱玉二字为妙。”
阿顾笑着道,“这漱玉二字用的极好,清凉沁人,犹如此斋。”
府中仆妇早将斋中的罗汉床与梅花填漆小几搬到堂前院子,对着斋门便可观赏外面瀛池的水色风光。齐娘笑着道,“如今还是暮春时节,瀛池景色还不是最美的,若到了夏季,池子中的半边荷花开了,有红色,粉色的,白色的,那时候才叫当真漂亮!”
正说着,一阵南风吹过,堂前院外竹影婆娑,芭蕉影动,和着渠水叮咚流淌的声音,沁人心脾。
阿顾栽在公主怀中,笑着道,“阿娘,咱们暑天的时候来这间屋子住吧,这儿定不会觉得热。”
公主笑道,“贫嘴。”面上露出怅惘神色,“怕到时候,你又嫌这儿蚊虫多叮咬了。”
阿顾瞧着公主的神色,怔了怔,有些不解,想要问,却不知道问什么。公主歇了一会儿,已经是恢复了笑靥,“坐了这么会子,已经是足够了。咱们继续向前走吧!”
出了漱玉斋,绕过瀛池,玉溪的上游从府中西北方向入府,一路流淌过来。
齐娘则指着园子东边道,“往那边还有一座小楼和一座小馆,楼前栽着几树绣球花,馆院中植着四时花卉,一年四季花开几不间断,极是有趣。公主和小娘子是先往那边走走,还是继续往西沿着玉溪向上走?。”
公主笑道,“凡事不可太尽,反正都是在自己家,便留着日后再去观赏。今日先往西边去吧。”
一众人便这般一边沿着玉溪向上逛走一边为园中建筑起名,向西北走,过了轩敞简朴的“白鹤草堂”,隔岸遍植柳树的“柳坞”,可泛采莲小舟的“莺舫”,到了玉溪上游的琼雪闸亭,闸亭旁植着几株玉兰树,玉兰花正是开花的时候,花朵洁白硕大,偶尔从枝头上落下,坠入玉溪溪水之中,一路徜徜徉徉的向瀛池流去了。几缕管弦声不知从何处飘来,咿咿呀呀,极为动人。
公主奇异问道,“这是何人在弹奏歌唱?”
齐娘赔笑道,“前些年先帝赏到公主府半部坐部伎,便是养在这儿隔墙的院子,那院子中种了几株梨树,府中的人便仿着宫中的梨园,叫做小梨园。公主和小娘子如是想观赏,可到前头略坐一坐,招他们过来弹唱一曲。”
公主颔首,“也好!”
众人从琼雪亭折回,沿着莺舫旁的绿带桥过了溪,迎面是一座园中山,山势平缓,青石板山路蜿蜒而上,筑到山顶,山堂一间飞翘的檐角从葱茏草木中透出来,犹如展翅欲飞的飞燕。
阿顾轮舆行山路不便,一众人便不打算上山了,公主取了一个“寒山堂”的名字,又觉得堂名中带着一个寒字,终究不美,略皱了皱眉,她素乏捷才,一时竟也想不出替换的字来,低头瞧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笑道,“留儿,不如你想着换一个名字吧。”
阿顾想了想,笑答,“我瞧着这山堂向两边延展,犹如伸出双臂抱着这山似的,不如便叫抱山堂吧。”
“抱山堂,”公主念了一遍,笑道,“这名字倒比寒山堂要强多了!”
从抱山堂绕过去,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便又看见一座楼阁,阁前植着一圃芍药,尚未到盛开的时候,但已然出现了点点花苞。阁旁立着一座六角圆亭,与对面一座高台相望。
公主和阿顾登上亭子,侍女们摆下了一张朱漆长案和两张锦绨月牙凳,案上放着海棠攒盒。不一时,小梨园中的抱着各色乐器的坐部伎到了。在阁下坐着端着乐器准备演奏。
公主吩咐道,“让他们奏一支清雅的曲子吧。”
齐娘应了,转身过去吩咐。
不一会儿,一缕管弦声响起,呜呜咽咽,很快的,数十只管弦齐声奏响,其声清越,悠扬无比。
……
坐部伎的演奏中日升月落,掩去了“颐香阁”的红芍药蕊色和“桐花台”上的飞檐高翘。阿顾再次在屋子里睡起,珠帘掀开处,几个丫头鱼贯而入,井井有条的伺候起阿顾梳洗,从寝室出来,到了次间。碧桐按摩了一遭后,沐浴换了衣裳,纨秋捧了一道青头鸭羹过来,青头鸭炖的烂烂的,里头点缀着煮的鲜脆可口的萝卜根、冬瓜、葱白。阿顾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只觉的滚滚热流滑入喉咙,含带这难以形容的鲜美可口滋味,笑着对纨秋道,“若是能时时尝纨秋姐姐的手艺,便是给个神仙日子也不换了!”
纨秋端着羹鼎立在一旁,形容温婉,闻得阿顾夸赞,脸上一红,“奴婢愚钝,也只有这么一点手艺值得夸耀,哪里当的上娘子这么高的评价了?”
“当的上。”赖姑姑在一旁笑着道。
“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你的灶上手艺着实不错。之前在宫里头,整个於飞阁的所有丫头手艺都不行,娘子日日用着的药膳只能由老婆子亲自动手做,老婆子已经老了,精力不足,如今既得了你,索性就把这药膳交到你手上去做,老婆子也可以偷一把懒了。”
纨秋进了春苑,自然也是听闻过赖姑姑的声名的,闻的赖姑姑这般说,听懂赖姑姑是打算将调理药膳的本事教给自己,不由喜不自胜,忙跪伏下去,拜道,“姑姑愿意教导纨秋做药膳的功夫,纨秋感激不尽。”
赖姑姑搀着纨秋起来,笑着道,“你何必如此?不过是点小手艺,不值得一提。说起来,咱们都是在小娘子身边伺候的,只要小娘子好,就是咱们的福分了!”
纨秋应道,“是。”转身又问阿顾,“不知娘子中午想用些什么?我这就去小厨房预备去!”
阿顾拍了拍胸口,“纨秋姐姐做的东西都好吃,我都想吃。”却又道,“上次记得吃过一次鸡丝饆饠,那鲜汤的味道十分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