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毓馆的小丫头小杏匆匆过来,在大丫头碧桐面前禀了话,碧桐面色微微一变,挥退了小杏,寻到顾令月身边,在顾令月耳边轻声禀告了一些事情。
薛采在一旁与众人说笑的同时,一直注意着顾令月的动静,听着碧桐的声音低低的,声音不大清楚,只有只言片语传了出来,“……娘子,……贵人……如今……棠毓馆……”目光闪动,心中微微沉吟。
顾令月怔了一怔,嘱托姚慧女替自己招呼女客,起身笑着道,“各位姐姐妹妹,我房中姑姑有事要寻我回去,我先失陪一下。你们尽自在园子中玩,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园中丫鬟就是。”
众人都体谅她的苦衷,笑着应承下来,程绾绾怪着声音调笑道,“阿顾这般急匆匆的,可是要去见哪一位美少年呢!”咯咯的笑起来。
“若是程娘子愿意扮作美少年,我倒也是肯的。”顾令月笑着回了话,匆匆离开。
薛采心中激跳。顾三娘子今日设宴招待女客,若没有重要的事情,绝不至于放下春宴上的一众客人独自离开,听刚刚那个丫鬟的话语,似乎是临时有贵人来访,为了迎接这位贵人,方离开园子。
这个贵人……是她想象中的那位么?
薛采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娇美的面颊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红烫起来。
自己自进长安以来,想尽办法不过是为了求见那位贵人一面。却想尽办法求人引见而不得。听说顾三娘子与那位贵人交好,那位贵人更是曾亲手教导三娘子的书法,今日国公府的春宴乃是为顾三娘子的生辰所设,会不会有可能,那位贵人亲自登门庆贺顾三娘子生日呢?
棠毓馆阶下海棠花苞含吐,杨柳低低垂下,顾令月匆匆赶回,见两个华服少年立在馆中,一个墨紫色圆领袍子,个子高一些,大约十岁左右,另一个小一些的“少年”眉眼秀丽,瞧着顾令月归来,眼睛一亮,揉着腹部唤道,“阿顾!”
“这是怎么了?”顾令月扬声问道,打量着一身男装的姬红萼,“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又这个时候到我这儿来?”
姬红萼朝着阿顾讨好一笑,转头朝着身边的少年努了努嘴,“阿兄,你和阿顾说吧!”
姬洛面上的神色微微别扭,扬声道,“这又什么好说的?”
“怎么不好说了?”姬红萼不依道,“阿兄你自个儿说为了道歉这些日子对我的疏忽冷落,要招待我好好在宫外玩一天的,如今不仅没好好玩,还害的我饿肚子,难道不该负责么?”
清丽秀逸的少年面上闪过一丝羞恼之色,强辩道,“又不是我的错,荷包被扒手偷了能够怪我么?”
“我也没说怪你呀,”姬红萼噘着唇道,“只是出宫的时候是你说不带从人,荷包丢了后我说要将手上的玫瑰宝石镯子当了,你又不答应,那要怎么办才好?”
姬洛的脖子涨红,坚持道,“那镯子你六岁生辰的时候为兄送的生辰礼物,如何能当了?”
“只是暂时当了换点银钱,待到咱们回去了找人去赎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姬洛说不过姬红萼,索性转向顾令月,“顾表姐,弟弟今日借一点银钱。”复又道,“等我回了宫,会着人还你的!”
顾令月听了好半响,已经是听明白了,姬洛兄妹今日出宫游玩,结果身上银钱在集市上被小偷盗了,不肯寻旁人求助,又不愿意将身上的珠宝首饰暂时当了应急,便上门来寻自己了。心中笑的开怀,忍住了面上笑意,开口道,“你们折腾了半日,怕也饿了吧?我让纨秋给你们上一份玉尖面,你们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
园子中一片酽酽,薛采放下犀角盏,捂着额头起身道,“我饮的多了,不知在何处更衣?”
小丫头们竖着手在一旁伺候,闻言屈膝向薛采行礼道,“奴婢领薛娘子过去。”
园中西角静室一片寂静,薛采从里面出来,笑着道,“我刚刚在宴上喝多了,在这儿吹吹风再过去。”
小丫头屈膝道,“如此也好,从这儿往西折走便可回去,薛娘子在这儿待够了就快快过去。”
“知道了,”薛采含笑道,“真是个千伶百俐的丫头。”
薛采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待到小丫头走远,方捏了捏成婢的手,低声吩咐道,“往棠毓馆去看看。”
成婢低低应了一声,扶着薛采的手上了长廊,转折一转,往国公府东部而去。
春宴角落,小丫头将薛采之前的吩咐禀给了一身红衣的丫鬟。
这些日子金莺花费精力教导碧桐和红玉,这次国公府的春宴便交给红玉筹办官束,红玉初初接受众人,压力颇大,定下了规矩:席间若发生任何异常的情况,皆需向上禀报。
红玉颔首道,“知道了!”
红玉听着薛采朝着棠毓馆而去的消息,蹙了蹙眉头,唤来小秀,吩咐道,“你速速赶回,装作在路上偶遇薛娘子,给她指回宴会的路,瞧瞧她怎么应付?”
小秀福身应了。
国公府的屋宇秀丽森雅,阿顾今日设宴的地方在府中西侧的园子中,西房背后,棠毓馆却在国公府东边,从更衣的雅室往棠毓馆,需要横穿大半个国公府。薛采扶着成婢的手,做出一副平常模样,缓缓的在长廊中走着。一个留头的小侍女迎面出来,见着薛采主仆二人,见薛采衣着华丽,知是顾令月今日邀请赴春宴的女客,款款道,“这位娘子,你可是走错了吧?府中春宴设在西边园子里,这条长廊通往的是两位娘子住的院子。婢子带你过去吧!”
“你是哪儿的小丫头,”薛采盈盈笑道,“瞧着机灵的紧。我可不是走错路了,我和顾三娘子有数面之交,彼此于画艺上有共同爱好,三娘子邀请我往棠毓馆来观赏她珍藏的名画。”
“原来如此,”小丫头忙福身道,“婢子刚刚大胆了。”
“不知者不罪,”薛采笑着道,“我就爱你这份伶俐。”
……
玉尖面很快就做好了,瑟瑟端上来,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姬红萼坐在案前,唏溜溜的吃的速度很快。就是燕王姬洛,虽然没有表现出和姬红萼一般的不矜,此时此刻,面对着美味的食物亦是动心,也是埋着头苦吃。
碧桐捧了一个荷包过来,笑吟吟道,“娘子,这里头是两百贯飞钱。”
顾令月接过了,吩咐道,“知道了。”
“阿鹄,”将荷包递给姬红萼,笑着道,“先说好了,这些钱算是我借给你的,日后你可是要还我的。”
“知道了,”姬红萼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油渍,不耐烦道,“阿顾你啰不啰嗦?”
“哟,”阿顾气急反笑,“和着我帮衬着你们还讨人嫌了?既然如此,”作势收回荷包,“这银钱我不借了!”
“别——!”姬红萼连忙上前,扑过去抓住荷包不放,“我就是做做样子,阿顾最讨厌了!”
顾令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们来的可真巧,今儿是我举办春宴的日子,要不要出去露个脸儿?”
姬红萼闻言微微心动,想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圆眸闪过一丝嫌弃色彩,“咱们虽然和阿顾你是过命的交情,却看不上韩国公府的做派,若今儿你的春宴是开在丹阳姑姑的公主府,没的说我们一定会去前头给你捧个场,但如今,还是算了!”
顾鸣当年行事妄为,十公主虽然是晚辈,当年没有经历,这些年倒也听说了个通透,自然是看不上韩国公府的行事,顾令月明白姬红萼的想法,也不强迫,点了点头,“既如此,我让碧桐送你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