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握着苏舒燕的肩膀:“好了,你要说的都说了,现在乖乖回去,你难道忘了自己还有身孕?”
苏舒燕把心中的怒火倾泻出来,剩下的就全是心酸跟痛苦,听了苏霁卿温柔的声音,不由落下泪来,只喃喃哽咽:“哥哥,我好难受。”
苏霁卿温声道:“没事了,也不许多想,快回去吧。”
等丫头扶着苏舒燕去后,苏霁卿这才回身。
赵宗冕的双眼幽幽暗暗,不知里头闪烁着的是盛怒,还是杀意。
苏霁卿不敢细看,只是低下头一撩袍子,在赵宗冕面前跪了下去。
苏霁卿道:“舍妹因有孕的缘故,心情起伏的厉害,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的,请王爷宽恕,若王爷怪罪,霁卿愿意代她领受。”
他没有抬头,只看见赵宗冕玄色宫靴的一角,上头用金线绣着吉祥花纹。
半晌,嗤地一声。
赵宗冕道:“苏霁卿,你妹妹现如今是太子良娣,虽然从辈分上论是她的对长辈不敬,但若从品级上说,倒也扯平了。且她一个妇人,又有身孕,本王至于跟她动真气儿吗。”
苏霁卿不知自己该不该暂时的松一口气。
赵宗冕道:“起来吧,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
苏霁卿谢恩起身,仍陪着他穿过仪门往外,宗冕道:“其实我还真有件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请教呢。”
“不知王爷所说何事?”
“你在江南……”赵宗冕瞧着苏霁卿,“有没有格外相好的佳人啊?”
苏霁卿一时竟没弄懂他的意思。赵宗冕道:“都说江南美人水灵,这京城里的女子本王是腻歪了,尤其是那个花魁楼的什么林姑娘,实在乏味的很……本以为你要回江南,就让你做个识途老马带着本王逛逛,你既然不回去,得闲我是要去一趟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里的美人一定也别有韵味,你既然在外头游逛了一年,哪里的姑娘最好你一定是很精通了,事先告诉本王,等本王去了,好按图索骥。”
苏霁卿的心只觉着凉透了:“让王爷失望了,霁卿并没有相好的……姑娘。”
“扯谎。难道你在那一整年就干耗着?你又没有娶亲,本王有那么多女人,还……”
“王爷!”苏霁卿终于也有些忍无可忍。
赵宗冕瞥着他。苏霁卿道:“林侧妃毕竟、毕竟……才出事,王爷是不是不应该如此轻佻,至少……”
“至少怎么样?”
“至少该对她有些敬重、缅怀。”
“哈哈,”赵宗冕竟大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什么狗屁缅怀,对本王来说,死了的人就是一把灰,枯骨扬尘过眼云烟,要是哪个死了的人都要我去缅怀,跟着我走南征北战死了的那些兵排起来,她林西闲大概要等到下辈子。”
苏霁卿原先还想劝苏舒燕冷静,如今听了这几句话,怒极反笑:“原来是这样。王爷……可真是个想得开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果然不愧是杀伐决断的枭雄。”
赵宗冕道:“三公子,你呢?”
苏霁卿意外:“我?”
“你拿得起放得下吗?”
苏霁卿道:“我拿不起,也放不下。”
赵宗冕点点头:“那你敬重缅怀林西闲吗?”
苏霁卿沉默:“不管是生是死,我对西闲,从来都敬爱有加。”
“本王说的是敬重,你说敬爱,可见你果然爱极了她。那样的美人活活烧死了,你心不心疼?”
苏霁卿的眼前又出现那个惊魂的夜晚,面对这个冷酷的镇北王,他再一次庆幸那夜自己孤注一掷地去了王府。
苏霁卿知道自己该终止话题,心不心疼,不管林西闲是生是死,都轮不到他说。
但面对挑衅似的镇北王,苏霁卿回答道:“至少比王爷心疼。”
刹那间,赵宗冕负在腰后的手一抬,仿佛要抽出,却又克制地停了下来。
最终他向着苏霁卿一笑:“苏霁卿,其实本王觉着,若不是跟了我,林西闲嫁给你,好像也挺般配。”
苏霁卿不知他何意,却也知道他必有后话。
果然,赵宗冕道:“只可惜,这辈子你是不能如愿了,不管她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她都是我赵宗冕的。”
镇北王说完,仰头一笑出门,翻身上马,绝尘而去。门口本有四名内侍打扮的人等候,见他策马狂奔,忙不迭地都跟着追了上去。
苏霁卿站在门口,双脚却仿佛踩在了沼泽之上。只依稀听旁边有人叫自己,然后不知是谁说道:“王爷身边跟着的这几位爷,是大内的,还是镇抚司的?”
另一个说道:“看这身手干净利落,必然是镇抚司的内卫。”
“人在京内,怎么还安排镇抚司的好手跟随,这还需要保护着不成?”
“你想必是傻了,这哪里是保护,这是监视……”说到这里,便忙打住,见没有人留意,且苏霁卿似在发呆,便趁机忙双双溜之大吉了。
古镇,枕水街。
因为已经是年下,镇子上也充满了春节来临的喜气洋洋,西闲也早早地打发阿芷去买了一串红红的爆竹,准备应个景。
这毕竟是她跟泰儿“重生”似的第一年,过了年,小泰儿也算是“一岁”了。
日子过的平淡而充实,对西闲来说,这样的平淡,就像是一朵花以最慢的速度开放,虽然看似一样,但是每一刻都有其静美不凡之处,令人愉悦而心醉,弥足珍贵。
而她每天面对泰儿的小脸之时,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