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如何使得?”
“好好的为何要废太子?”
赵启盯着成宗,耳畔纷纷响起的朝臣们的声音,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声,反而不必他再出口质问了。
成宗咳嗽了声。
众人的惊吵才慢慢停下。
成宗道:“为什么废太子,各位爱卿只怕心中有数,只是你们都不敢说出来而已。”
大家又齐齐闭嘴。没有人替自己出声,赵启雪着脸道:“请父皇明示。”
成宗道:“那你看着你宗冕王叔,你告诉他,你都做了什么。”
赵启看一眼赵宗冕,却见他从头到尾都冷静非常地坐在大圈椅上,眼神明锐而漠然,唇角似挑非挑。
刹那间,太子眼前掠过的,是雨中苏舒燕从台阶上撞落的身体,太子妃告诉他镇北王入狱时候脸上掩不住的喜色,以及那天他拍案呵斥:“不能让他活着出来!有他就没有孤!”
……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成宗道:“怎么,你的舌头呢。”
赵启无法出声,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在场群臣,却见他们也正都盯着自己看,只是那种眼神……不再是昔日一样的敬畏,反而有些难以形容的微妙。
就连负责教导他的太师跟太保,也都目光躲闪,无法跟他对视。
成宗道:“看样子你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说不出口。”
太子的脸微微泛白,向着成宗缓缓跪地:“儿臣纵有过失,父皇教训就是了,何至于就、就废黜了儿臣,若真如此,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谁是你的仇人,明明是你自做孽!”成宗咳嗽了两声,“事到如今你还冥顽不灵,若不是你王叔向朕求情,只怕朕就不是废黜这样简单了!”
赵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成宗,又看向赵宗冕:“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逼迫父皇的……他是……”
“你给我住口!”成宗怒喝一声,“逼迫?你倒是告诉朕,是谁逼迫你失手推伤苏嫔,却又耳软听从太子妃那妇人之言嫁祸镇北王,又是谁逼迫你下令对雁北军的数百将领赶尽杀绝?这些难道都是别人逼迫你的?作出此等之事,不思悔改,却只怪别人……你枉为太子,枉为朕的儿子!”
成宗一口气呵斥了这许多,又命太监,“立刻把他带下去!脱去太子冠服,以庶人对待!”
太子哑口无言,知道成宗是认真的,见太监上前,便道:“父皇,不是的,父皇,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成宗却并不理会。
此刻太师出列跪地道:“没有好好教导太子,是老臣失职。求陛下饶恕太子的过错,让老臣来代替他受罚吧。”
成宗道:“若他犯的是小错,朕也不至于要大动干戈到废黜的地步了。”
众位朝臣虽然知道苏舒燕的事,可却想不到,太子的手伸到雁北军……这也太过狠辣了些。怪不得皇帝无法容忍。
大家心中惊动,且当着赵宗冕的面儿,也不便出面给太子求情,又见太师的求情给驳回,于是众人便不再出声。
成宗喝了口汤水,过了片刻,才说道:“正如各位爱卿所见,太子失德,已经不堪储君之位。必须另择人以承继。”
这一句话引得众位大臣不约而同地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方才废黜太子的时候,就有朝臣在心里嘀咕,太子废掉,那谁来继位?
皇帝膝下没有儿子,只有几位王爷,但要知道除了上古时候的禅让外,就再没有将皇位传给兄弟的说法,从来都是父传子,否则此例一开,以后极容易引发皇室之间的夺位内斗,所以大臣们的反应可想而知。
有人甚至想:太子虽有劣迹,但毕竟是正统。总比开了一个引发内乱的头要好。
一刹那,礼部尚书先跳出来,群臣纷纷进言。
成宗道:“行了,稍安勿躁,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大家勉强按捺,静听成宗吩咐。只听成宗道:“朕看在场的几位,太师,太保,以及镇国将军,户部尚书,以及徐阁老……你们几位都是经历两朝的,所以你们应该都知道当年的先帝后宫司美人之事吧。”
被点名的几位纷纷行礼,迟疑着称是。
成宗说道:“当初曾有流言,说先帝留下过一道遗诏,本是要让司美人之子继承皇位的,只不过司美人急病而亡,先帝也在没有交代清楚之前就驾崩了,是以这件事就此成为疑案。”
除了两朝元老们,在座各位其实都或多或少听说了此事,但这会儿仍是流露出讶异之色,有人问:“什么?竟有此事?”
太师道:“不知皇上为何在此刻提起此事呢?”
成宗说道:“因为朕、相信的确是有那道遗诏的。”他咳嗽了两声,看了赵宗冕一眼:“所以如果真的有那道遗诏,皇位承继自然就不是以兄传弟,而仍旧是父传子,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他勉强说完,又咳嗽起来。
群臣彼此相看,这件事关乎国体,没有人敢先发议论。
直到半刻钟后,礼部尚书才禀奏道:“皇上,若此情当真的话,便是由镇北王殿下继位了,倒是也说得通,可……臣等斗胆,必要一睹先帝的遗诏才能决断。”
这才有人跟着说道:“是啊是啊,遗诏呢?”
虽然众人隐约听说当年之事的风声,但仓促间又哪里能如此轻易相信,群臣面面相觑,震惊,狐疑,有人开始暗暗怀疑这是镇北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但是赵宗冕仍是冷静地坐在椅子上,仿佛现在大家所谈论的事,跟他毫无关系。
在一切低微的窃窃私语中,有个声音打破了这种山雨欲来前的沉闷。
“遗诏在此。”平静而清楚的声音从寝殿门口响起。
与此同时,太监道:“文安王爷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