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早知道她的意思,含泪飞快说道:“小江子传太医去了,娘娘是要问他方才回禀的事吗?不错,是皇上在绛州现身,蛮人大败而归了,皇上、很快也会班师回朝了。”
泰儿也紧紧抓着西闲的手:“母后,父皇要回来了!”
西闲望着泰儿,这大半年来悬在心头的一把利刃,陡然间消失无踪。
毕竟众人都在跟前儿,西闲想要笑一笑,然后再冠冕堂皇地说上几句话,但是嘴角才一动,泪珠先纷纷地滚落下来。
西闲突然失语,原来这就叫做“喜极而泣”。
***
皇帝亲率精锐灭了北蛮人的圣域王庭,并在绛州打了胜仗的消息,就像是汛期的钱塘江水,以势不可挡的架势迅速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每一户人家。
这大半年来,臣民百姓们翘首以待的,是两样东西。
第一,是所谓“微服”而出的皇帝的消息;第二,是关于跟北蛮战事的捷报。
但让人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幸而宫中还有皇后跟太子坐镇,又有个关小公爷统理内外事宜,在此之外,如果不是内阁里有皇帝的亲信辅臣在辅佐处理政事,如果不是雁北军忠心耿耿地驻扎在城外,如果不是禁军万众一心,镇抚司缇骑四出,京城哪里会如此的“淡定祥和”。
只怕早就各种势力交错,群魔乱舞起来。
毕竟皇帝这么久没有出现,暗中流言汹汹,光是民间的各种晦暗猜测,再加上有心之人挑唆的话,很可能激起民变。
事实上其实的确有人挑唆过,只可惜并没有形成气候。
因为皇帝虽然不在京内,但京城里的舆论仍是向着皇帝。
赵宗冕先前大开纳言馆,在他离京后,有内阁辅臣建议取消,关潜将此事告知西闲,请她决议,西闲只略一想,便道:“这是皇上选拔人才的地方,只要是天下有志之士,有才之人,不管何时,都可以为国效力,岂能因此而取消?”
于是竟仍命开放。只是因为皇帝不能亲自召见,所以命参试之人把所有意见主张写成折子,递进勤政殿,关潜再拿了给西闲过目。
有那格外出色的人,便命他进勤政殿里,当着太子的面阐述观点,有苏霁卿以及翰林大学士等当面询问考核,除此之外,西闲则在殿内屏风之后,果然选出了不少出色的贤达。
这些人多数都是出身民间,向来知道民生疾苦,并不像是坐井观天的高门贵宦,如此一一安排任职,物尽其用。
所以虽然赵宗冕不在京内,但京城乃至天下的民心,却反而更加向着皇帝靠拢了。
民心所向,自然没有多少人想要闹事,甚至有那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散播说皇帝已死的话,百姓们都会自发驳斥,甚至挥拳相向。
再加上南镇抚司目光如炬,因此那些兴风作浪之人也是无可奈何。
如今御驾无碍,绛州歼灭蛮人的消息传回,顿时之间弥漫民众头顶的阴云陡然清空,可谓举国欢腾,街头巷尾,披红挂彩,有人拿了爆竹出来燃放,鼓乐之声亦不绝于耳,竟比春节还要热闹。
又有人知道今日乃皇后生辰,一时更添了几分欢悦,无数人家自发设宴摆酒,遥望宫廷跪拜行礼,为贤后娘娘贺寿。
本来西闲想悄无声息地过了这个生日,没想到阴差阳错,弄得举国欢悦,也是意外收获了。
但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欢天喜地,有的人却恰恰相反。
文安王府。
原先文安王离京之时,留了世子在京中,便住在这旧王府内。
因为尹西园作乱,镇抚司将王府给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出入。
因世子在宫内自刎以示清白,加上后来西闲开恩,这才放松了对王府的禁束。
这次文安王回京,便仍住在旧宅之中。
文安王正焦急地询问亲信幕僚:“这消息是真的?可有人亲眼见过了皇帝没有?”
自从赵宗冕“失踪”,消息真真假假,各种扑朔迷离,直到如今,文安王心乱如麻。
“从绛州回来的是一名传令官,属下跟兵部的人打听过,他的确是见过了皇上,”那幕僚低着头,声音有些意外的战栗,继续说道,“还说绛州本来都要给蛮人攻破了,是皇上带兵驰援,雁北军合围才反败为胜的,皇上还不许北蛮人投降,一个战俘都没留尽数杀了……听说杀死的蛮人有十几万之多,尸首叠着尸首,绛州城外的地都给血染的鲜红,血流成河,弄的道路都没法儿走了。”
文安王闭了闭双眼,他几乎能想象那副酷烈的场景,的确,除了赵宗冕,没有人能够在这种绝境之中还能反输为赢,除了他,也没有人有胆量作出这种尽数斩杀毫不留情的行径。
他没有死,他真的还活着!
如果是以前,赵宗栩会在心悸之际觉着欣慰,但是现在,却只有无尽的胆寒。
文安王仿佛看见了,在那尸山血海之中,还有一具尸首,是他赵宗栩。
他开始后悔自己太过草率地回京来了。
关潜比他预料的还难对付,先前几次试探,都给关潜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
从关潜的行事,可以想到当初顾恒在的时候,何况还有个林西闲。
文安王有点明白为什么赵宗冕会那么放心地离京了。
可现在不是他表达敬佩的时候,文安王知道,这会儿再离京已经晚了,甚至有欲盖弥彰之意,他得找一条出路。
也许,在赵宗冕回京之前,可以试着放手一搏!
信使才回京两天,按照行程,赵宗冕就算快马加鞭,总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回京。
事态或许还有转机。
但是文安王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显然低估了赵宗冕的行动力。
***
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