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好多人都叫她谢夫人?”
教习姑姑皱着眉道,“那是不合规矩的叫法!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谢明岚嫁了人,就该叫姜谢氏,姜夫人!怎么能叫‘谢夫人’呢?岂不是和谢大夫人、谢二夫人混在了一起?姑嫂不分,实在荒谬!”
宁姒听得爽快,“姑姑说得是!太不规矩了!偏偏谢夫子还爱听,哈哈。”说着竟笑起来。
教习姑姑无奈看她,“宁姑娘,这话可不能拿到外头去说,别人要指责你的。”
“我知道啦,姑姑!那我日后就叫姜宁氏?姑姑,这个真好听!”
教习姑姑性子虽古板了些,心却是极好的,见宁姒小女孩一样跟她撒娇,心头柔软,担心宁姒这样天真可爱的性情去了姜家要被谢夫人磋磨干净,遂又说起了婆媳关系,叫宁姒如何如何让谢夫人拿捏不到错处。
“宁姑娘,姜公子是君子,我瞧他也是真心喜爱你,日后定不会任你受人磋磨,但他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这时你便要学会自保。”
宁姒心知教习姑姑说的都是些肺腑之言,遂认真地记下。
此时的姜煜坐在马车上,忽地一样重物砸在了马车顶上,车夫勒停了马,姜煜掀开窗帘一瞧,江临初正倚在二楼的栏杆旁,一手捏着酒杯,另一只手空了。
姜煜神情不变,下了马车往酒楼上走,直接走到江临初的身边,往下一瞧,他的那辆马车顶上躺了一锭银子。
“江世子就不怕砸伤了人?原本听说江世子拦住了闹市惊马,还以为江世子心有大善,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不过是想唤姜公子上来一同饮酒,怎就被说得这般难听?”江临初沉沉的眼定在姜煜身上,“如何,姜公子肯不肯赏脸?”
江临初劝宁姒悔婚一事还挂在姜煜的心上,如今又正巧撞上来,哪里有放过的道理,姜煜笑着应了,“江世子,请。”
两人遂面对面坐下。
姜煜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率先开口,“听闻江世子前段时日为一场官司所累?”
江临初暗暗警惕,面上却显出轻松的神色,“是啊,也不知是哪个指使的,这般构陷我,最后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可笑至极。”
“我又听说,六年前城南大火一案,有个人目睹了一切,侥幸逃出火场,如今又四处逃窜,因为有人千方百计在寻他。那个人就是世子的表弟,是也不是?”
江临初捏着酒杯的手一紧。
“江世子,放火烧死了舅舅舅母的滋味如何?”姜煜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轻轻晃着杯中的酒水,居高临下一般看着江临初。
江临初抬眼,狼一般的目光锁定了姜煜。
姜煜面色不改,甚至举杯一邀,“终于遇到了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物,可喜可贺。”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重重往桌上一搁,面上笑容陡然冷下来,“只不过你若是继续觊觎我的人,我比你心更狠、手更辣,江世子最好不要尝试。”
☆、姜煜记仇
冬日的天光斜照进来, 映得姜煜眼中一片冷光。
他的嘴角仍挂着浅笑, 他用这笑容告诉江临初, 他已经找准了江临初的死穴,如今能坐在这里与他喝酒,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江临初绷紧了身子,“他在你这里?”
“你表弟么, 江世子觉得呢?”
江临初颓然往后一靠,“你什么都知道了,为何不动手。姜公子这样的人,还会对敌人心存仁慈么?”
“因为你救过姒儿妹妹。”姜煜微笑着说,“就当我替她偿还了。日后,你与姒儿妹妹只有师兄妹的情分,再无救命之恩。”
江临初看着眼前这个举止优雅的男子, 心中有些不解,又有些明了。
姜煜分明拥有让他身败名裂的手段, 却更想斩断他与宁姒之间的恩情。
“如何,江世子。”姜煜面上的笑容像是在与人谈生意, “别再纠缠她,从此你也不必提心吊胆。至于你那贪生怕死的表弟……”
江临初抬眼看过来。
姜煜一笑,“你烧死了他的父母,害得他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如此血海深仇,他不想着报复,反倒躲躲藏藏、苟且偷生, 没意思极了,我也不想留他太久。只要你回你的陇西去,我就将他送给你,权当饯行,如何?”
一条人命,在他口中跟物件没两样。江临初心知,眼前这位翩翩君子,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说不定在此之前表弟还将姜煜当作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不放。
江临初不愿被姜煜带着走,嗤笑一声,“那个窝囊废,从前有多嚣张,如今就有多可怜。我也不想将心力费在他身上,只要姜公子约束好他,不要叫他乱吠就好。我对他的性命不感兴趣。”
姜煜用荒谬的眼神看江临初,“我还要帮你约束他?江世子,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若你没有这份诚意,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最多三日,人证物证会一并送往京兆府。”
江临初嘴唇紧抿。
“清醒了吗,江世子。”姜煜声线冷淡,却像闪着寒光的刀刃,“以前不知你为何有底气这般肆无忌惮,只好按兵不出,如今晓得你的依仗是免死金牌,我倒放心了些。江世子,你该知道这世间伤人者,刀兵次之,口舌为最。我不要你的命,却能叫你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你应该不想在世人憎恶鄙夷的目光下活着吧?”
大冷的天,江临初额际却渐渐渗出汗来。他看明白了,姜煜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给他。
“我答应你。”
江临初闭了闭眼,“姜公子,你赢了。”
姜煜笑得愉悦,“别这么说,我并非与你较量,只是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而已。”
明目张胆的羞辱,姜煜做起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果然,江临初脸色黑如锅底,看向姜煜的目光藏着戾气。
“忠言拂于耳,我知道实话实说容易触怒他人,所以如今已经很少这么诚实了。”姜煜在江临初面前,是难得的放松,因为江临初从不会将他当做君子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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