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赵潋伸手一摸,确实不见了。不过是她自己摘下来的,揣进了内襟的兜里,赵潋还怕将她的珊瑚珠闷坏了,伸手取了出来,用绢子包裹着的,红得璀璨,有一瞬间,赵潋抬头一瞧,那红光仿佛映入了君瑕的瞳孔中。

她苦笑道:“好东西就是不能给人看,我才戴了一会儿,那元绥就伸手要了。可惜——”

君瑕道:“公主,还是好生保管它吧。”

赵潋微愣,有点意味不明地望着他,君瑕微笑道:“毕竟是价值连城之物,纵然公主功夫好,可也保不齐有轻功卓绝的贼人上来拉扯。虽然此物贵重,但公主千金之躯,莫为了它受伤才好。”

赵潋抿了抿唇,“放在锦盒里,也是终日蒙尘……算了,以后我贴身带着,但不戴在颈子上了。先生说得对,有些觊觎红珠、觊觎谢珺的,总不免要抢夺它。”

君瑕将目光一瞥,仿佛落到了云天深处。

那挤挤一门的贵女们,都想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敢冲出门去搅扰了璩琚的兴致,也不敢让他瞧见一个大喇喇站在日丝浮动的光影里的女人,显得急色求欢。

赵潋往那头看了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先生觉得璩琚此人如何。”

君瑕的手指将棋桌轻扣,花檀木的,他见到好木料难免欢欣,勾唇道:“誉满汴梁的美玉公子,自然是人中龙凤。”

“先生你认真的?”

君瑕只抚摸着木料,微笑道:“认真。”

赵潋一叹,“可在我心底,他还远远不及先生你。”

“咳。”君瑕好像碰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将食指收回来,然后漫不经心地将轮椅一转,扭过头去了。

“先生也会害羞的么?”赵潋啧啧称奇,他竟然为着一句话躲过去了,赵潋忙起身,走到君瑕眼前来,不过他神色镇定,不像是害羞了,连耳朵都不曾有半点晕红。

赵潋便道:“先生,其实我方才有点矛盾,我愿你扬名,却也不想你遭人眼红。方才元绥那目光,分明是有心挖你过去,要是……她开出丰厚的条件,胜过了我,先生你会走么?”

毕竟人只是她请回家里的一个门客而已,人参虽然珍贵,但元绥也不是给不起,何况除此之外,她也再没有给君瑕什么特权了。

君瑕将下颌顺着她的目光微扬起来,“公主还记得在下的话么?”

——公主,这世上有一种人,无心仕途,也无心富贵,只求能多活一时一刻。

这是赵潋第二次想到这句话,有点心惊肉跳之感。她知道君瑕身子弱,但找过大夫,都只说他是内有不足,又忧劳多思所致,以药材调养并不碍事。怎么他那一句话说出来,赵潋还以为是他已是风中残烛。

“在下不是贪图名利富贵之人,认定了公主,不会走的。”

赵潋心中一块被铁钳子翘起来的大石头终于轰然落地,她将君瑕打量了一眼,他的眼眸漆黑无光,可这句话,这种温柔,并不像是一个门客对主人该说的话,而像是……男人对女人。

蓦地,那大石头粉碎了,在她胸口弹跳起来,七上八下地乱成了一锅碎石粥。

第11章

璩琚与于济楚下了扁舟,正要放绳,小厮忽地赶来,毫无礼数地便跳上了船,璩琚眉头一皱,并不急着接他捧来的急信,反而对于济楚歉然道:“家中下人不知礼数,于公子还请多包涵。”

于济楚将青衫一摇,道了声“不妨事”,笑着背过了身。

小厮将信碰到璩琚手中,他信手一拈,直至拆开,目光渐渐凝住。

“此事是真?”

那小厮急得差点一头磕死在公子眼前,“小的哪儿敢欺骗公子!”

璩琚目光复杂地回拢视线,袖摆一拂,“上岸去。”

“是。”

等人一走,于济楚便坐在船头,风流自在地取出了一只酒坛,那是隔年的桂花酒,正浓香馥郁,一叶扁舟随着水悠悠荡荡地划开来,渌波潋滟之间,他指着岸边山水风光,笑道:“何事又不畅怀了?”

其实于济楚心知,璩琚虽然表面谦恭如玉,但对于谢珺,有些事始终不能忘怀。能让他失其度,也只有是事关谢珺了。

但于济楚也没想到,璩琚眉头一蹙,道:“断桥残雪,今日被一个无名之士破解了。”

舟头的于济楚也是半边身子一顿,他将头一扭,眉眼划开一道细浪,“真解了?”

璩琚颔首,“是文昭公主家新招揽的谋士。”

说到文昭公主,于济楚目光微动,半晌后,他垂着眸将唇一扬,有几分意味不明地说道:“原来是她。我以为她至多是受了情伤,与几个男人玩玩罢了,不料她的门客还是有真才实学的。我虽不懂棋,却也知道断桥残雪是何等名局,就连棋待诏里几个老棋学究也没能破解的。”

璩琚也是一笑,“于公子,对这位君先生没一丝好奇么?”

“姓君?”

“正是。”璩琚捏着信笺,淡笑道:“很巧合,是耶非耶?”

不理会璩琚的打趣,于济楚将青衫绿袍服拈起,便要上岸。一想到璩琚还在身后,他将嘴唇一碰,微笑着回眸道:“确实有些好奇,我那挚友死了十年了,这十年间,还从未有人与他一般天才。”

这话说得璩琚脸色挣动着变了。

他知道,贵族只见推杯换盏、交浅言深,于济楚一声声的“璩公子”是并不拿自己当知心朋友。

但在璩琚面前,几乎没有人敢直接戳伤他的痛处。等于济楚风度翩翩地走下轻舟时,璩琚微微垂眸,漆黑的睫羽敛去了心神。

于济楚上岸,那拱门里的贵女们纷纷做鸟兽散,娇呼不止,于济楚失笑一看,才想到今日是显国公家的女儿生辰,特在此处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芍药赏花会,都是女眷,他倒不方便去了。

在少女们心中,于家公子虽然年过弱冠、风流倜傥,可惜却是鳏居之身,从妻子死后一直未曾续弦,总不如璩公子教人心动。但于济楚生得确实又儒雅俊美,他一走过来,害羞的少女们只得往后掩面而逃……

于济楚将小厮唤来,让他过门礼貌地问一声,文昭公主家的君先生可还在。

不过很遗憾,一盏茶功夫前,公主已带着他的门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