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在宫里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天也不冷啊。”皇帝觉得这个喷嚏怪怪的,只是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面容微微发沉,眉头紧锁的楚王,他便笑着说道,“王叔还有不能决断的事么?”
楚王做事一向干脆,行事果断,就算是再难的公事在楚王的面前也从不会叫他露出为难。因此楚王此刻仿佛遇到难题的样子叫皇帝觉得有趣。他已经打发了来自己面前求他把十一公主嫁给自己的沈言江和十一公主出去了,单独留了楚王在,只是想问问楚王到底什么难住了他。
听到他开口,楚王微微沉默片刻,觉得皇帝遇到的女子更多一些,许更能清楚女子的心,因此便对皇帝斟酌着问道,“若是哭……一个丫头,本与陛下一向亲近,却突然一夜之间与陛下疏远,避之不及,这是什么缘故。”
他觉得燕宁的疏远叫他总是不能放下,然而皇帝的眼睛却在楚王十分头疼的模样里微微一亮,继而转了转眼睛,皇帝便含笑说道,“大概是朕要失去燕……这姑娘了吧。”
他含笑在楚王微微绷紧的面容里温和地说道,“失去她,再也不能叫她对朕笑,对朕撒娇,对朕告状……”皇帝提到“告状”有些咬牙切齿,片刻之后才含笑说道,“而日后会属于另一个男人,再也不属于朕吧。”
皇帝话音未落,楚王却只觉得心中霍然明朗后海啸便扑面而来一般窒息与闷闷的疼痛。
他仿佛当头被人一棍砸在脸上。
第87章
有那么一刻,楚王眼前出现的是燕宁怯生生却只看着他的脸。
嘈杂辉煌的宫中酒宴上,金碧辉煌,皇族汇聚,然而那个漂亮妩媚的小丫头的眼睛却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她的眼睛里谁也看不进去,映照着后宫的辉煌璀璨的灯火,只看着他。
她只给他一个人做了醒酒汤。
又小气又天真。
可是却叫他知道,她把他记在心里。
而且心里只有他一个。
那一碗只属于他的醒酒汤,除了他谁都没有,是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
还有小丫头明媚的笑脸,本也应该只属于他。
楚王的脸色僵硬,坐在座位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是么。”许久之后他淡淡地说道。
“就是这样。”皇帝见楚王的面色微沉,虽然看似面无表情,然而眼底却带着几分压抑,想了想,决定再帮这不肯娶媳妇儿为皇家开枝散叶的王叔添一把柴,笑着说道,“明明朕才是最与她亲近的,最喜欢她的人,可是她却不知道朕的心意,反而与朕疏远,真是痛彻心扉啊。”
他微微摇头,楚王却已经冷冷地起身说道,“多谢陛下提醒。”他在皇帝仰头含笑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并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就出了宫,径直回去了自己的楚王府。楚王府里并不寂静,到处都是楚王府的侍卫,然而楚王在此刻,却只觉得突然缺失了什么。
王府与自己的心似乎都空荡荡的。
他的眼前闪过燕宁对自己的无数的面孔。
笑呵呵的,欢喜的,快活的,哭巴巴地追在他身后。
可是为什么,他每一次都会回过头去,停住脚步等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
他对她这样耐心。
无论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在倾听。
楚王站在王府中的空地上,沉默许久。
今日,为什么当听说十一公主要见沈言江,他就不由自主地跟沈言江出了京郊大营?
他就这么想见燕宁一面?
甚至他本能的驱使,超过了他的理智还有认知。
原来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还要诚实。
“王爷?”见楚王站在空地上,顶着日光半晌不语,仿佛是在沉思,何泽无声地走过来低声问道,“是陛下又有难以决断的事么?”他觉得楚王最近仿佛藏着心事,只是作为属下,何泽也不好说什么,倒是在一旁笑着说道,“不如属下去和表姑娘要些书信来,王爷看了心里也轻松高兴。”
燕宁的信虽然总是厚厚的,会叫楚王十分唾弃,然而其实楚王全都耐心地看过。何泽从未见过自家王爷会这样认真地对待过其他的人,那一封封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蠢兮兮的日常,贫乏得近乎白开水,然而楚王却细细地看过,然后还点评。
在何泽的眼里,燕宁是会叫楚王高兴的孩子。
因此当看见楚王最近似乎心情不大痛快,他就想到了燕宁。
燕宁的书信是不会断绝的,只要他去,必然会有。
楚王顿了顿,眼神晦涩不明。
“我这么喜欢燕宁的书信么?”楚王转头,眼底闪过片刻的暗沉,在何泽茫然的目光里问道,“我对她格外好么?”他一向只以为自己对燕宁不过是与对旁人一般无二,最多……也只不过是多几分忍耐,毕竟哭包么,不忍耐哭包几分,哭包只怕连这天下都要哭成汪洋。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如今他霍然就想……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当燕宁可怜,当燕宁是一个需要庇护的孩子,那么为什么当他回到京都,发现燕宁已经不像曾经那样胆小软弱的时候,他依旧对她还会百般忍耐。
曾经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不知在何时已经成为笑容快活,甚至敢在宫中直接给沈言卿一巴掌的不吃亏的女孩子。
然而为什么在楚王的眼里,她依旧是需要他保护,他却排斥她被别人保护?
“王爷对表姑娘难道还不够特别?”何泽见楚王没有说话,似乎不知在想些什么,想了想便说道,“王爷对表姑娘格外耐心。王爷您也想想,若在您面前的不是表姑娘,而是另一个美人,她哭起来的下一刻,您还不直接抬脚踹过去了?”
楚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子的哭哭啼啼,然而燕宁却可以抱着他的手臂,把眼泪都揉进他的衣摆里。这样的与众不同如果不是特别,还有什么呢?“王爷还知道表姑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表姑娘的生辰,您还特意预备了礼物……您又记得几位贵人的生辰呢?”
何泽的话叫楚王沉默起来。
“我……一开始真的只当她是小辈。”楚王艰难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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