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已经多心到觉得这些都是冲着他来的。
“陛下何出此言?”见皇帝眼底带着几分阴沉,李贵妃就知道皇帝这是真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了。
虽然皇帝一向是个性格比较温和的人,可就算是再温和的皇帝也依旧是帝王,身为君王的那些臭毛病皇帝一个都不少,如今虽然不知他怎么因为这一件针对十皇子夫妻的事多心到他自己的头上,不过李贵妃觉得皇帝这样多心也不坏,便关切地对皇帝问道,“陛下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只是我愚钝,竟不知其中深意。陛下,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将理国公与泰安侯下了大狱的是朕,叫人严加看管,丢他们在天牢不闻不问的人也是朕,如果时常去看望照顾他们的十皇子是刻薄寡恩,沽名钓誉,那朕又算是什么?他们先弹劾十皇子,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弹劾朕这个皇帝薄待勋贵,冷血无情?”
见李贵妃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皇帝的心里不由一暖,伸手想握住李贵妃的手,却见李贵妃已经叹气,转身对燕宁问道,“所以你也知道这件事,因此才为陛下担心,想来看望陛下?为陛下寻个公道?”
燕宁呆呆地看着李贵妃,许久之后讷讷地说道,“是,是吧。”
“到底是王婶关心陛下。”李贵妃便对皇帝温和地说道。
皇帝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沉吟半晌,目光带着几分思虑地看着李贵妃。
她看似自然,可是……若说无意避开,却为何每次都是这么巧?
她不愿意与他亲近?
皇帝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胸闷得透不过气。
在看着李贵妃对自己微笑时,皇帝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又有说不上来的空洞的感觉,只觉得窒息。
这窒息感还有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恍然后的失望与酸涩,叫皇帝此刻的心情甚至压过了刚刚因有人意在沛公的愤怒。
“陛下,你怎么了?”李贵妃见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只当他是还在愤怒有人针对帝王,便关切地问道。
皇帝微微一顿,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贵妃,许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而且十皇子妃不去看望理国公,乃是因为遵从当日朕的话。朕当日恼怒理国公诬陷皇族,因此发了狠话,不许人去看望。可如今却有人弹劾十皇子妃不孝。这是什么意思?当日朕的话言犹在耳,这些弹劾十皇子妃的人是想做什么?是想说朕是一个冷酷的,逼迫十皇子妃不认生父的人么?”
皇帝既然对李贵妃的避让突然走了心,便觉得李贵妃一举一动,在他曾经只觉得正常时的那一切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他觉得心口越发憋闷,不由抬手揉了揉心口。
李贵妃却只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帝觉得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那李贵妃就不会再担心十皇子夫妻了。
不过她却还是担心皇帝会更多心到太子的身上去。
毕竟太子为储君,如果皇帝的名声不好,得到好处的就只有太子了。
“那陛下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想做什么?”
“一则是想朕声望大损,这朝中正好有人浑水摸鱼。另一则,大概就是想叫朕怀疑这是太子的手笔,叫朕对太子忌惮吧。”见李贵妃露出诧异的表情,皇帝的眉宇之中多了几分冰冷的杀意,轻声说道,“太子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而且膝下四个皇孙。太过优秀的储君,在世人眼中只怕也会为朕忌惮吧。”
做皇帝的再宠爱自己的儿子,可是也不会容忍太子的声望与仁德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看见李贵妃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燕宁也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刚刚理直气壮进宫要求个“公道”的小模样如今都吓成了小鹌鹑似的,皇帝便笑了笑,目光柔和了几分对李贵妃说道,“你别担心。太子是朕最骄傲的儿子,朕一手将他从襁褓抚养长大,而且太子孝顺宽厚,朕怎么会怀疑他。”
李贵妃不由含泪对皇帝说道,“我从未担心陛下怀疑太子。只是……若有人当真损害陛下,又挑拨陛下与太子之间的父子之情,我为陛下与太子都很难过。陛下的清誉有损,我的心中本就为陛下受小人攻歼难过。我更难过的是,陛下……那些小人欺负太子这没娘的孩子,是想做什么呢?他只有陛下一个父亲了,难道连这些亲情,都要被这些小人断绝,令太子一无所有么?”
她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慢慢落下眼泪,皇帝怔怔地看着李贵妃,看着她的眼泪,不知是她提到太子自幼失去母亲只有自己这一个父亲感到伤感,还是见她落泪伤感,轻轻抬起手想要给她拭去眼泪,低声说道,“太子还有朕呢,他怎么会一无所有。你放心,他失去了母亲,朕会连同皇后那份一同护着他。”
“我知道陛下对太子的疼爱。只是怨恨那些背后使出这些下作手段的小人罢了。太子打小儿没有娘,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什么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陛下,就算是打压了太子,令太子连陛下都失去,对这些只知道嫉妒的小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贵妃侧头,燕宁急忙抢先一步上前给她擦眼泪,她便对燕宁叹气说道,“暗箭伤人防不胜防,只是陛下英明神武,因此才能发现此中蹊跷。不然……太子真是可怜。”
燕宁偷看皇帝,就见皇帝已经格外愧疚,又若有所思了。
皇帝的手指屈指弹了弹。
太子一向孝顺,不可能谋算皇帝的威仪。
可这些人如果叫皇帝疑心太子,那对什么人才是有好处的呢?
必然是余下的那些皇子。
见李贵妃黯然落泪,皇帝不由露出几分心疼与愤怒。
他心疼李贵妃与太子这样宽厚,可是宫中却有人妄图对他们下手,辜负了他们的善意。
也愤怒于如今竟然还有皇子敢于图谋太子之位。
太子如果倒下,受益的只有余下的皇子,不论是哪一个皇子,可皇帝如今对余下的皇子们都生出了厌弃与警惕。
燕宁见短短时间皇帝的脸色变幻莫测,再见李贵妃三言两语就把太子洗得这样清白无辜,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么说的话,太子与陛下很可怜,可是被拿来当枪使的十皇子与十皇子妃,也很可怜呀。”燕宁弱弱的,胆怯地扭着衣摆对凝神细听的皇帝小小声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泰安侯当真是病死的么?一个人既然生病,必然不可能突然就病死。可是大理寺里应该也会留意犯人的健康吧?泰安侯还是勋贵,大理寺一定会十分重视,那如果泰安侯病了的话,为什么之前没有人传出话儿来,或者去诊断他,禀告陛下呢?等泰安侯断了气才闹出许多的流言蜚语,我,我觉得怪怪的。”
她鼓足勇气说出这些,不仅李贵妃,甚至连皇帝都看着燕宁愣住了。
“王婶你……”皇帝看着能说出这么多疑点的燕宁,只觉得差点不认识她。
他记忆里的燕宁,不就是一个只知道怯生生躲在楚王身后,不通庶务的小姑娘么?
什么时候她竟然这么明白,这么敏锐。
燕宁见他用刮目相看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紧张得要不能呼吸了。
“我说错了什么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帝迎着她怯生生的眼睛才想摇头,却见宫门口楚王的声音淡淡地传来说道,“你说的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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