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她为了增强说服力,又补充道:“上回我带太子来,他吃了两笼还没打住。”

殷卓雍本来伸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来,并拢放下筷子,漫不经心地道:“不用了,我不怎么喜欢吃蟹肉。”他抬头瞥见她也停了筷子:“吃好了吗?”

沈琼楼点了点头,正要结账,就见他猝不及防地挨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指宽,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颊上,满鼻都是龙涎香的味道,她不由得想到了他上回作势要亲她那次,脖子都僵了起来,缩了缩脑袋:“王,王爷?”

殷卓雍轻笑了声,倾身挨近她,用绢子缓慢地帮她擦了嘴角的汤水,细白的手指隔着绢子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来回游移:“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沈琼楼非常尴尬,好容易等他擦完才敢张嘴:“多,多谢王爷爷...”

殷卓雍:“...”

她自己也悟了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就把那个爷字给顺过去了呢!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起身坐了下来,一开口问的确实正事儿:“今日太子被皇上责骂,是你开口相助的?”

沈琼楼暗自惊讶他耳目之灵敏,迟疑着点头道:“谈不上相助,不过是帮着劝和几句。”

殷卓雍低头闻了闻店里自制的大麦茶,觉得味道尚可,这才浅浅啜了口:“宫里每个月不知要抬出多少被廷杖的死人来,内脏都给打碎了,这些人里,多半是插嘴了不该插嘴的事儿。”

沈琼楼渐渐品出意思来,不过倒也没急着插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殷卓雍见她定力好,倒生出几分心喜来,嘴上继续不急不慢地道:“你这回运气好,恰好搔到皇上痒处,若是下回运气不好...”

她白着脸接口道:“我就给打成饺子馅了。”旁观者清,她一个穿越的对君权这种东西实在没啥敬畏之心,现在听了别人点拨才觉出不妥当来。

一般人未必能脑补出那个场景,但她可是刷过《x尸走肉》《x国恐怖故事》等众多血浆美剧的,一下子就想出来自己被打的鲜血横流的场景。

殷卓雍冷不丁瞧见她白嫩的手攥紧了,指甲因为用力呈现出秀气的淡粉色,不由得用自己的手覆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只要明白了知进退四个字,在宫里就能游刃有余。”

沈琼楼正哀伤地脑补自己被打的支离破碎的画面,没注意他覆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多谢王爷提点,臣记住了。”

他漫应了声,摩挲着她手上的圆圆肉涡:“这么说来,你又欠了我一顿啊。”

沈琼楼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缩回手,讪笑道:“下个月发月钱了再请您。”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臣该回去了。”

殷卓雍倒也没再调弄她,一路安安稳稳地把人送到沈府。

沈老夫人的院子里,沈木和大哥二哥都在,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就是不见陈氏的身影,她不由得奇道:“娘在哪呢?”

就是隔着一大把络腮胡子,都能看出沈念文脸上的哀痛:“厨下。”

沈琼楼道:“娘要下厨做饭?”按说大家夫人下厨都是兴致,不像小户人家得亲自下厨做饭,因此她倒是不知道陈氏还有这种爱好。没想到这话问完,屋里的几人神情都有点微妙。

☆、第30章

沈琼楼觉得亲娘做饭是该捧捧场,但见众人表情不对,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错处,为啥大家的表情都这么离奇呢?

还是沈老夫人先开了口,她撑着身边的拐杖起身,一边缓缓道:“你媳妇难得下厨,正好你们都在,一家五口也好久没聚过了,去用饭吧,不用陪我这老婆子闲磨牙了。”

沈木眼皮可疑地抽了几下,终究没胆子拉着老娘一道儿体验自家媳妇的厨艺,带着三个小崽子回了自己院子。

正好陈氏这时候兴冲冲地迎了出来,还带着银攀膊,喜滋滋地道:“饭菜马上就得,你们先坐下等着吃吧。”

沈木咳了声,威严的凤眼闪烁:“悠悠,你帮着娘打理家事,也已经忙了一天了,还是先歇歇吧,厨下的事儿交给下人忙活便得。”

陈氏闺名陈悠悠,沈木为了在儿女面前维持大家长的威严,向来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叫她闺名,沈琼楼听见这一声,又看着大哥和二哥隐痛的神色,顿时觉得事情惊悚了。

陈氏没听懂他委婉的劝阻,仍旧脸带喜色地道:“有什么可忙的,家里有什么事儿,我就等着你们回来尝尝我的手艺。”

又转向沈琼楼,笑眯眯地道:“娘特地给你做了碗面条,你等会儿趁热吃了。”

沈琼楼本来还觉得有亲娘宠爱着的感觉相当好,看到那碗面条的尊容就只觉得这份爱太过沉重她消受不得。

这碗面按理来说应该是汤面,但里头的汤只有小半碗,颜色好比中药,面条每根却有大拇指粗细,里头黑黢黢不知道搁的啥东西,闻着又是酸又是咸的,虽然她是喜欢吃面没错,但这碗...吃了会折寿吧?

沈念文和沈岑风同时递来一个同情的目光。

她默默地把面条放下,低声道:“娘,我不太饿,我在外头和人吃过饭了。”

这时候陈氏做好的菜也端上了桌,看着倒是有鱼有肉有菜挺丰盛,但菜大概是杭椒炒西红柿,圆葱煮泥鳅,土豆丝炒不知道什么鬼的一坨,鱼瞧着倒还正常,除了被五马分尸,肉不知道为什么呈现一种迷之黑色——难怪沈老夫人先溜了。

沈念文平时不说话,但这时候反应十分迅速,夹了筷子杭椒到沈岑风碗里:“孔融让梨,二弟先吃。”

沈岑风凤眼瞪圆,把圆葱夹了几根扔到沈琼楼这里,微微笑道:“说到孔融让梨,应当让给小妹才是。”

沈琼楼:“...”她把面条推到沈念文跟前:“长幼有序,大哥尝尝娘做的面。”来啊,互相伤害啊!

陈氏给沈木布菜布的正高兴,幸好没注意到三兄妹在互相伤害,几人除了陈氏,都面带苦色的进行了这长达半个时辰的家庭聚餐,然后面无人色地走了。

沈琼楼估摸着是去喝消食茶去了,她喝了小碗酸梅汤才回到沈老夫人的院子,发牢骚道:“祖母也不提早说说,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沈老夫人斜睨着她:“准备什么?孝道大于天,你娘做的饭你敢不吃?”

沈琼楼被一口气噎了回来,她也有几分头疼地摇头:“你娘针凿理事规制下人都是把好手,唯独厨艺之道数十年如一日,偏她还爱做这个,吃一顿能胃疼好几天...哎。”

沈琼楼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她捧着消食茶有一下没一下地啜着,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儿来,细细跟沈老夫人说了。

沈老夫人听完之后微微皱眉:“这般一味苛待皇后嫡子,厚待妃妾庶子,圣上也太...”她并没劝说,但眼里的反感和不以为然沈琼楼都能瞧出来。

她顿了顿,拍了拍孙女的手,长长地出口气,提点道:“今天总算你有几分机灵,也是运道好,既帮太子解了围,又搔到皇上痒处,只是下回别这般轻易开口了,万一一个不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在宫里做事儿,除非有横行的权势,不然宁可当个笨的,也不用逞那份聪明,省得被有心人惦记上了。”

像豫王那种在宫里散漫随性的,肯定是有难以想象的本钱,沈老夫人这话跟豫王说的意思差不多,沈琼楼在太子那里散漫惯了,如今也该注意着些,暗道一声受教,回屋早睡准备明日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