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玉秀便和柳氏告了罪,退到走廊下去收拾东西。

柳氏一直看着她出门,直到见不到人了,才回转过来,又与夏知荷说了几句。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恼道:“瞧我这记性,只知见了嫂子高兴,光顾着讲话,竟把正事给忘了。我这次来,是有事与嫂子说。听我公公说,邻村有户人家,早几年发迹,举家搬到镇上去了,前段时间犯了官司,需要银钱上下打点,就想把家里的田地卖掉。其中有一处,就紧邻着咱们李家沟,是五亩上好的水田,因那家急需用钱,便明说了,若有人出三十八两,就一起卖了。我公公知道嫂子家有意置田,特意让我来告知一声。”

夏知荷听了,忙道:“劳烦妹子跑这一趟,替我谢谢七叔,明日我让大柱上门答谢。”

柳氏道:“都是乡里乡亲,嫂子何必客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柳氏见夏知荷有些心神不宁,许是想着买田置地的事,她虽想再探探玉秀的事,此时也不好多留,借口家里有事,起身告辞了。

夏知荷给她包了几样糕点,让她拿去给孩子吃。

柳氏走后,夏知荷便坐在堂屋里出神。

玉秀进来将茶杯收了,见她这样,关心道:“娘,您在想什么?”

“有人要卖田,村长让柳氏来与我们说一声呢。”

玉秀道:“这不是好事吗?您怎么不高兴?”

夏知荷轻叹:“好事是好事,可听柳氏的意思,那家人准备把五亩水田绑在一起卖,咱们家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两,差得远呐。”

他们家虽有李大柱这个木匠,一个人就养得起全家人,又有她和玉秀的针线补贴家里,可前几年一直要供李仁读书,后来又建了这五间砖瓦房,家底都贴进去了。也就这两三年,李仁没了,房子也建好了,夏知荷又精打细算,才存下这二十两。

玉秀也在桌边坐下,心里盘算了一会儿,问:“娘,还差多少?我那里有一只银镯子,一支簪子和两对银耳环,都是从前您给我的,我现在也不戴了,拿去熔了,也有个二三两。”

听了她的话,夏知荷心里一动,转头看着玉秀关切的脸,笑道:“傻孩子,你现在用不上,以后难道也用不上?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要知道,女人的私房体己,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若以后丈夫儿子靠不住了,这就是你最后的倚杖,可不能轻易给人。你放心,银子的事,娘有办法。”

夜里,李大柱回屋歇息,夏知荷跟他说了今天的事情。

李大柱问了家中还有多少银子,沉吟一会儿,说:“明日见过七叔,我再进山一趟。”

夏知荷眼皮一跳,忙道:“去山里做什么?你忘了那日答应我的,再不许拿命去冒险的事了?”

李大柱劝说她道:“这次我再谨慎一些,上一次那处地方,还有几根更粗的树,之前舍不得砍,这次砍了,也不需做成家具,直接拉到县城里去,这样的好木头,光木料就值不少钱。”

夏知荷却一定不让他去,“上一次多亏了林兄弟,你才能回来,这次若又出事,还有谁能帮你?你是不是铁了心不让我好过?”说着,便拿着帕子抹起泪来。

一见她哭,李大柱便全没有法子了,哄了几句不见效,急得直抓头,像一只吃不到蜜的大狗熊,最后只得妥协道:“好了好了,不去了,媳妇儿你别哭啊。”

夏知荷又抽抽噎噎了一会儿,才收了势。

李大柱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把人揽在自己怀里,叹道:“只是不去山里,咱们家银子又不够,怕是买不起那几亩田了。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上。”

一般庄稼人,把土地当做自己的根,若不是到了人命关天的紧要关头,少有人会去动祖宗留下的根本。

而这一次连着五亩上好的水田,更是少见,错过了,或许这辈子都遇不上了。难怪李大柱想铤而走险。

夏知荷却推开李大柱,红红的眼睛斜了他一眼,道:“谁说不买?你没银子,我有。”

☆、第13章 好多银子

夏知荷起身,从床底下搬出一只柜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带锁的箱子,箱子与柜子底部是连在一起的,拿动时,只能搬动柜子,却不能单独把箱子拿出来,这样便可防止窃贼来偷,毕竟没人会蠢到偷一个大柜子招摇过市。

这个柜子李大柱认得,是当初他给夏知荷打的,后来一只没再见着,他还以为被媳妇弄丢了,没想到就藏在他每日睡觉的床底下。

柜子里的箱子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那盒子只有两个巴掌大小,夏知荷却极为郑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到桌上。

见她这样小心,李大柱也有了些好奇心,凑到桌边去看。

只见夏知荷对着小盒子摆弄了一阵,才终于将盒子打开,李大柱凑头去看,里面竟是珠光宝气的几样首饰,盒子地下还压着几张纸,看样子竟似是银票。

夏知荷那出一只玉镯,轻轻抚摸着,眼里有几分眷恋。

李大柱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媳、媳妇……这是什么?”

夏知荷原本有些伤感,沉浸在往日的时光里,被他这一问,什么氛围都没了,不禁瞪了他一眼,嗔道:“傻了?银子都不认得?”

李大柱被她说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何况他此时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只瞪这眼前的盒子,说:“我当然知道这是银子,可这时哪儿来的啊?媳妇儿你不会犯事了吧?”

夏知荷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如果我说是我偷来的,你准备怎么办?”

李大柱憋得脸红,显然心里极为纠结,半天才郑重说道:“偷东西当然不好,如果被人知道了,媳妇儿你可得说这是我偷的。”

夏知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中的介怀再也没有了。

就如她之前对玉秀所说,女人的体己,是最后的倚丈,是连丈夫儿子都不能告知的。她此时选择拿出来,心中并非毫无顾虑。

清酒红人脸,钱帛动人心。

钱财对人心的考验,她从前见得够多了。虽知李大柱对她有情,可在两人连孩子都没有的情况下,谁知这情在他心中值几两银子?

好在李大柱并未让她失望。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把自己交付给这个男人。

见她还笑,李大柱急了,脑门上快冒出汗来,“媳妇你别光顾着笑,快到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夏知荷在盒子上轻轻抚过,慢悠悠道:“急什么,你也不想想,我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吗?这些,是我从前做丫鬟时的月钱,还有老太太疼我,赏给我的首饰,以及各房主子的打点。那时老太太病重,有与我交好的姐妹向我告密,说夫人准备对付我。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她要发卖我,我也就只能等着被卖。好在那时,莘娘已经出府了,我就借着为老太太祈福上香的由头,偷偷收拾了几样细软,存放在她那里,权当一条后路。当日,若不是被你抢了先,应是莘娘将我买回去。”

说着,她又瞪了李大柱一眼。

李大柱摸着头嘿嘿傻笑,心里却道,幸亏当日出手快,不然到手的媳妇儿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