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儿子名声不好听,如今又成了残废,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都宁死不肯嫁,一个被强迫着送过去的孤女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对他?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气得不行,连查都没查就直接让人把萧知带了过来。
陆老夫人虽然没有说话,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解释了一切。
陆重渊看着她这幅模样,眼中的黑沉越甚,他张口想说话,身后却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恰好的,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那只手又娇又软,连他手掌的一半都没有,可此时覆在他的手背上,却好似能够抚平他所有的情绪。
陆重渊的心就这样奇异般的平静了下来,就连眼底深处的那抹黑色也逐渐消失干净。
他没有挣脱开萧知的手。
重新迎向陆老夫人的目光时,他的脸上没有失望,没有愤怒,除了几分讥嘲之外竟是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他就这么看着她,神色淡淡,面露讥嘲,然后看着她神色复杂的面容,勾起唇角,嗤笑一声。
“关心则乱”
“您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
说完,他也未再理会陆老夫人,抬了抬手,庆俞便继续推着他往前走,一如先前离开时的义无反顾,只有覆在手背上的那只手,他没有松开。
甚至。
还包拢在了自己的掌心。
这一回。
陆老夫人却是连拦都没有勇气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重渊一行人越走越远。
路过陆崇越的时候,陆重渊倒是说了一句:“等下。”
轮椅停下。
萧知不明白陆重渊要做什么,只是顺着他的目光往身侧看去,在看到还躺在地上的陆崇越时,她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
陆崇越同样不明白陆重渊要做什么。
他心里的恨意还没消散,根本不敢抬头,只能压着心里的惊惧,埋着头低声冲人喊道:“五,五叔”声音嘶哑又很轻,如若不是细听的话,根本察觉不出他在说什么。
陆重渊也没回应他的话。
他只是懒懒得靠坐在轮椅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抓着萧知的手,目光倒是把陆崇越从上往下打量了个干净,最后那双狭长的丹凤目落在陆崇越下。身一处地方,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嗤笑一声,道:“走吧。”
这笑声带着十足的嘲讽,配着他那张清贵摄人的面容,让人想忽视都难。
萧知看着这样的陆重渊,心下是有些怔忡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陆重渊了,在这段相处的日子里,这个男人大多时候都是少言寡语的,喜欢待在黑暗的一角,连阳光都透不进来。
偶尔被她推着往外出去晒太阳,也是有抗拒的。
可就在刚才——
那一刹那,他脸上显露出来的桀骜,倒让她想起许多年前看到的陆重渊。
那是他二十岁的时候,班师回朝,百官亲迎,他坐在马上,身披黑甲,手持银枪,身后是簇拥他的几千将士,而他走在最前面,迎着众人钦羡又畏惧的目光,扬着眉迎着阳光,带着十足的意气风发。
心里突然悸动了一下。
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就是冷不丁的跳动了一下。
轮椅已经动了起来。
可身边那个人却还是没有走动,陆重渊转头朝人看去,察觉到她怔忡的目光,皱了皱眉,“还不走?”
难不成
她是心疼了不成?
觉得他做得太过了?
想到这。
陆重渊脸上的黑沉越浓,就连扫向陆崇越的目光也带了几分锐利,真应该把他弄死了才对。
萧知倒是不知道陆重渊在想什么,可她和陆重渊也相处了一段日子,他心情是好是坏还是能够分清楚的,这会看着他黑沉沉的目光,只当他是因为陆老夫人的那番话,心里忍不住一软,倒是又多了几分疼惜。
“来了。”
她轻轻说了一声,然后就跟着陆重渊往外走。
陆崇越看着一行人离开,目光迟疑的朝下。身看去,他总觉得刚才陆重渊落在身上的那个目光太过怪异,尤其是那一声嗤笑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此时那身用料精致的长衫混着血迹,看起来十分脏污。
他的目光一丝一丝往下看,起初也没有什么发现,直到看到下。身那处的一滩黄色。
瞳孔微缩。
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陆崇越似是不敢置信似得,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朝一处地方看去,那块猩红色的地毯上有着一滩明显的水渍,他急促的“啊”了一声,然后就跟疯了似得,不停的叫着。一边叫着,一边红着一双眼眶朝屋中众人看去,不管那些人的目光是落在什么地方,可他就觉得他们是在看着他。
带着讥笑和嘲讽。
他最看重名声,平日里就连对奴仆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可今日先是坏了名声,如今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禁。
这事要传的出去,他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李氏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她看着陆崇越这幅模样,脸色一白,倒是立马朝人扑了过去,她一边抱着陆崇越拿手安抚着,一边冲身边还呆滞着的奴仆,喝道:“没看到二少爷受伤了,还不去找大夫?”
屋子里一阵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