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回忆,当时困在幻境的时候,道士老鲍出场,一箭钉死黄鼠狼,我才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然后我们回到了道观,每个人讲述自己的经历,再然后弓子死亡,龙吉发疯,老森被捅死……难道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我困在幻境中所经历的幻象?
我扶着树站起来,决定不去那木头小屋。尽量往外走,看看能不能走出这片树林。
我开始往外走,摸遍全身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在经过的每棵树上都扒下树皮作为标记。这一手还是我向老森学的,如何在山里进行方向辨识。
可以肯定。我在树林里是沿着直线走的,不断远离身后的木头小屋,走了大概几十分钟,忽然看到树丛的深处,亮着一盏灯火。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快走几步拨开眼前的树枝,等看清时,我彻底震惊住。
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座木头小屋,周围一片落叶,窗户里燃着豆大般的灯火,微微而燃,深夜中看来格外可怖。
这就是刚才的林中小屋。我走不出去了!
我迅速恢复冷静,现在可以判断出来,我确实是在幻境中。不管是一直没有离开,还是再次又回来,最紧要的要想办法出去。
我琢磨了琢磨,离开幻境的关口应该就是这座木头屋子,看来甭管想不想进,这次都要进去看看了。
我小心翼翼来到木屋前,透过窗户往里看。窗户糊着厚纸。什么也看不到。我犹豫一下,轻轻推门,门没有锁,应声而开。
我走到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能看到靠着窗户的桌子上,微微燃烧的油灯。
我摸黑过去拾起桌上灯,四下看着。灯的光亮微弱,能照亮的区域也不大,屋里似乎温度很低,也可能是我过于恐惧引起的反应。
我举着灯四下里走着,木头屋子从外面看面积不大,可真要在里面,四周黑暗中,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一片深邃的防空洞里。
我来到墙前。举起灯去看,墙上陡然出现一团人影。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极度害怕,两条腿僵了,等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墙上挂着的一面镜子。
我走到镜子前,颤巍巍看着镜子。上面的人影正是我自己。
镜里的自己也举着灯,一脸惊恐,看着镜外的我。
我轻轻摸索着镜子,心中纳闷,这里的幻境如果是画皮鬼的老巢。它为什么要挂镜子呢?
我陡然想明白了,画皮鬼要披人皮的,就像女人穿衣服,肯定对着镜子照,还要搔首弄姿一番。
我想象着这么一幅场景。此时此刻画皮鬼已经把我杀了,它穿着我的皮,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是不是就和当下的我一样?
我举着油灯,冒出这样的想法,全身汗毛竖起来了。
我轻轻伸出手抚摸镜面,艰难咽着口水。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此时此刻我真的已经死了呢?其实团队里我才是那个画皮鬼,画皮鬼在我的记忆里迷失了,它真的以为它是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砰砰乱跳。
脑子里一时稀奇古怪的念头层出不穷,最终归结到一个,那就是如何确定我是我。
每个人其实都是画皮鬼,只不过不能随意改变外皮。不过,每个人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群中切换身份,这和画皮又有什么区别呢?
画皮鬼,你究竟是谁。如果我一直在幻境中根本没有出去,后面经历的事都是幻想,那么就不存在什么道士老鲍。没有了这个道士,也就没有道士所告知我们关于画皮鬼的一切。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画皮鬼。
所谓的画皮鬼,不过是我在幻境中的臆想而已。
这是一个极其黑色的悖论怪圈。
刚想到这,我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赶忙抬起油灯去照镜子。镜子里的我愈加清晰起来,我看到了一幕心惊胆寒的景象。
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双眼一片血红,瞳孔缩小如针头。样子和照片里的道士老鲍、还有发疯了一般的龙吉一模一样。
我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想通这一点,脖子发酸。几乎难以转动,巨大的恐惧如汪洋之水一般紧紧覆盖着我,黑暗中难动一下。
双眼血红瞳孔缩小,正是人被蛊惑进入幻境的标志。
最开始引起我怀疑的就是龙吉,龙吉双眼血红时表现很怪。他把我们当成了暴徒,紧紧搂着雨佳,把她当成了前女友雯雯。
龙吉陷入迷失在只属于他的记忆幻境中,他回到了那个刻骨难忘的山中经历里。
我现在也在幻境中,也是这般的状态,这里的幻境是属于我的。我相信在这个小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除了制造幻境的鬼。
继续往下推理,假设说真的有道士老鲍这个人,我们后来的经历也都是真的,那么相机中老鲍的照片里他双眼血红的原因,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在那个时候也被蛊惑进了幻境。
我举着油灯,暗暗思忖,道士老鲍那时候进了幻境,他现在又是怎么出来的?
进入幻境。说明他和画皮鬼打过交道,每个人的幻境都是画皮鬼制造出来的。道士老鲍进入了画皮鬼的幻境,他又脱身而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边走一边想,来到木屋的深处,正走着,一阵风吹得油灯火苗乱闪,我下意识抬头去看,对面墙上挂着一张硕大的人皮,整个摊开,半面墙几乎都是肉皮色,十分触目惊心。
我倒退了几步,不忍再看,可这张皮如同有魔力一般,紧紧吸引着目光。
这张皮从粗糙感来看,应该是男人的。不知道画皮鬼是怎么剥的皮,剥得那么细致,几乎没有刀口,非常完整。就连腿上的腿毛都能看清楚。
我把灯抬高,继续往上看,看到了胸口脖子,再往上就吓住了,头的部位贴着一张脸。
这张脸的正面贴在墙上,只露着后脑,看不到五官和长相。
我心惊肉跳,有隐隐约约的预感,我能走到这里,看到墙上的这张皮并不是偶然的。
我抹了下脸,咬咬牙,走到墙前。垫着脚伸出手摸到墙上的这张脸皮,使劲往下一拽,贴在墙面的脸皮落在地上,正面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