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顿时意会,摇头道:“这要被人知道了,得气吐血。”
溯辞嘿嘿一笑,又问:“你怎么也跑来了?”
“来打听些人和事,你们这忙着应付官老爷,我也不能偷懒啊。”徐冉压低声音,道:“祁振也来远安城了,我的人在澄心楼把人跟丢了,这不来打探打探他还有什么棋埋在这儿。”
“澄心楼?”溯辞心下一惊,抓着徐冉的胳膊惊声问:“祁振在澄心楼?!”
“是啊。”徐冉没料到溯辞这么大的反应,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段荀今夜在澄心楼设宴,请了远安城大小官吏,给将军接风洗尘。”溯辞只觉一股不妙的预感从脚底爬上脑门,喃喃道:“我真该给他算一卦再让他去的……”
“你们和段荀撕破脸了?!他们着就要下手?”徐冉也吃了一惊。
“倒没撕破脸,但祁振搅进来还真不好说会出什么岔子。”言语间溯辞心念已定,拉着徐冉扭头就往没人的小巷子窜去。
等到喧嚣声隐没在夜色中,溯辞寻了个没人的偏僻角落,蹲在地上取出石子,仰起脸对徐冉道:“你帮我望望风,我算一卦,很快就好。”
徐冉知道她石阵的厉害,欣然点头应允。
借着月色,溯辞飞快布阵取血,屏息凝神看着阵中卦象变幻。等到石子重归暗淡,她才略松了口气,低声道:“幸好。”
“如何了?”徐冉问。
“不是什么大凶的卦。”溯辞站起身,拉着徐冉往澄心楼的方向走去,“只怕是段荀想来个敲山震虎,祁振未必会按他的意思走。”
征西将军对匪寨的威胁必然必对段荀的威胁更大,手握良机,难保祁振不会赌一赌运气,对薛铖下杀手。
澄心楼想必是段荀和祁龙的地盘,薛铖只带了魏狄,虽说还有暗卫,但这一步棋过早暴露必会影响日后计划。既然算出了端倪,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咱们得去搅搅局。”溯辞眼里精光乍现,问徐冉:“阿冉,看过戏班唱戏么?”
“啊?”这话题跳跃太快,徐冉有些茫然,应道:“自然看过。”
“咱俩演一出江湖神棍招摇撞骗,义士拔刀相助血溅澄心楼如何?”
第85章 搅局
澄心楼位于朱雀街最繁华的地段, 楼高四层,雕栏玉砌奢华非常。段荀包下第三层为薛铖接风,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和大户齐聚于此,八仙桌上玉箸珍馐酒香四溢,人人脸上堆着笑容,注意力不在满桌佳肴,而是投向坐在段荀身旁的薛铖身上。
酒桌上觥筹交错,由段荀牵头,众人接二连三地向薛铖敬酒, 满口官话。要么贺一贺薛铖走马上任,又恭维两句刺史大人勤政爱民;要么唉声诉苦匪患如何头痛,多年剿匪无功而返、助长匪徒气焰。
薛铖波澜不惊地听着, 半句话也不多说,令那些或敲打或试探的话语尽数落空。
段荀饮一口酒, 看着薛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冷笑一声。
端着吧, 我看你能端到什么时候!
杯酒入喉,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后头的雅间,眼里暗光涌动。
雅间内没有点灯,街上的亮光透过窗子撒入屋内,照亮一隅。祁振抱着刀倚在窗边, 听着外头推杯过盏的喧闹声,十分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一个黑衣男子给他端来酒,低声道:“当家的, 这段荀要咱等到啥时候啊?”
“谁知道。”祁振拿过酒盏仰脖闷尽,啐了一口,道:“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把老子当枪使。”
今日他本是来找段荀商量如何应付薛铖的办法,却被段荀拉来说要先敲打震慑薛铖,再谋后计。段荀仍旧怀着拉拢薛铖的心思,一旦把薛铖拉入伙,他心心念念的驻军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囊中物。
但祁振可不这么想,他之所以和段荀达成协议,就是捏准了段荀虽在涿州一手遮天却无兵可用的软肋,一旦让他和薛铖结盟,那黑龙寨在段荀心中的分量可就没那么重了,倒戈将黑龙寨送给薛铖做军功也不是不可能。
祁振慢慢眯起眼。
但,若能借这机会杀薛铖的话……
段荀本意是想祁振佯装刺杀薛铖,伤残不论,留一命即可。为此他特意将祁振的人手尽数安插入酒楼,也未留下任何衙役守卫,就是为了方便祁振动手。
如今酒至酣处,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祁振咧了咧嘴,低声对身侧人道:“你说我要是当着他们的面把薛铖给宰了,这些官老爷会是怎么个表情?”
那人顿时笑了,道:“那不得吓得屁滚尿流的!”
祁振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道:“一会得了段荀的信号,咱们就出去宰了薛铖!”
那人连声附和,末了又有些担心地问:“可段荀让咱们留薛铖一命,这样做会不会……”
“怕什么。”祁振冷哼一声,“他想掌控匪寨,除了咱们黑龙寨,他还能依仗谁!”
“当家的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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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两方各怀鬼胎,蠢蠢欲动准备动手,溯辞这边终于准备妥当,大摇大摆地走进澄心楼。
她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算命的招幡,脸上用胭脂和石黛画得黑一块红一块,背上还披着破布条似的彩衣,活脱脱一个神婆模样。
澄心楼到底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店小二一见她这幅打扮立刻上前就要赶人,被溯辞拿银子砸了一脸,趾高气昂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端上来,再来两个爽口小菜!”
见她出手阔绰,店小二立即换上笑脸,将她请入堂中坐下,脚不沾地地扭头就去准备酒菜。
她这幅扮相夸张,引来不少人侧目,溯辞恍如不觉,小心翼翼放好招幡,又将算命签筒往桌上一摆,双手并指合十,闭上眼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
她动作夸张,语速急,声音小,旁人根本听不清她在念叨什么,更加好奇地盯着她,堂中目光一时皆汇聚在她身上。
溯辞念了片刻,骤然睁眼大喝一声,伸手一掌击于桌案上,将堂中人唬了一跳。只见桌面轻颤,签筒震动,眨眼间一支竹签从筒中窜起,摔落桌面。
溯辞长舒了口气,小心翼翼拾起竹签仔细端详。只一眼,她勃然色变,起身惊叫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