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这家伙功夫不咋地脑子倒挺灵光,这一路给我斗智斗勇闹逃跑,有一回差点真让他逃了。回寨子少说也得七八日,我怕一人看不过来出岔子。”说着撕下一条鸡腿,将在场几人点了一圈,问:“你们出两个人,跟我把他押回寨子。”
“好说!你直接点人就成。”
“行,就你俩吧,回头收拾好行李,明儿一早就走。唔……这叫花鸡不错啊。”燕娘嚼着鸡肉,又嘱咐道:“记得给那小子送点吃的去,别太得罪人了,万一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呢。”
“放心,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季舒城此刻被捆成粽子丢在柴房里,看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幕,眉头紧皱。
万万没想到刚捡回一条命又掉虎穴之中。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苍城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若只是单纯不想让他涉足,完全可以像那些黑衣人一样痛下杀手,为何非得带他走?
脑海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季舒城想得头晕眼花也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正惆怅之际,方才那个捆他的壮汉端着托盘走进来,盘中一荤两素加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香气诱人。那壮汉将托盘放在季舒城面前,解了他手上的绳索,又额外拿了条铁索将人拴在柱子上,这才道:“喏,吃吧。”
前后反差太大,季舒城瞪着眼前几乎可以算丰盛的晚餐,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惊恐,那个壮汉十分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兄弟,放心吃吧,不是断头饭。”
季舒城近乎匪夷所思地抬头看向壮汉,颤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说:“做事不留名的好人。”
季舒城:鬼都不信!
第101章 劫人
剿匪一事出人意料的顺利, 魏狄一行来得突然,对方毫无防备,且又是个小寨子,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收拾妥帖,匪首伏诛,剩余的散兵游勇顿时成鸟兽状四散逃开。兵马营众人士气大增,个个眼里闪着亮光,十分兴奋地连夜收拾残局、清点战利品。
当徐冉依计状若无意带人发现那成堆的玄铁矿后,就连单青也惊呼出声,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向魏狄提议将匪寨窖藏的几坛酒搬出来庆贺庆贺。
魏狄欣然应允,只嘱咐莫要喝醉, 等单青兴高采烈地去招呼人搬酒时,他才背过身冲徐冉眨眨眼, 二人相视一笑。
翌日清晨,魏狄率领众人押着战利品回营, 路上抚慰了不少饱受其害的村落,将一些缴来物资发放给百姓,令不少人激动高呼青天大老爷,一路为薛铖、为兵马营收获了不少民心。再适时提一提营中正在招兵平匪患之事,引得一些青年壮汉几乎立刻就说要往兵马营应征。
徐冉坐在马背上看着魏狄一路收拢人心的架势, 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心道:真想给他撬过来啊……
可惜徐冉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默默哀叹一声, 驾马跟上前去。
待他们满载而归,兵马营彻底沸腾起来。作为这些年来头一次几乎没有伤亡的胜仗,不少曾跟着曹都尉出生入死的老兵热泪盈眶拊掌叫好。
薛铖重重拍了拍魏狄的肩,随后传令今夜摆庆功宴,引来营中将士阵阵欢呼。
庆贺归庆贺,营中诸事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甚至比往日更卖力了几分。
兵马营上下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山里的各个匪寨却氛围压抑。白柳坡一个最近十分活跃的小寨子被一昔剿灭,还是一直被打压几乎要没了的兵马营干的,令这些匪首生出诸多猜疑。
朝廷要对匪寨下手了?兵马营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凝聚起兵力的?那个征西将军薛铖到底是何方神圣?
消息传到黑龙寨的时候,祁老爷子坐在交椅上,脚下是成色上好的虎皮毯子,脖子上围着雪白的狐狸毛,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问:“你说他们从白柳坡运出什么了?”
台阶下的探子恭声道:“铁矿,在刘家村他们遮板车的布被个小孩掀起来,虽然看不清成色,但绝对是铁矿无疑。”
“白柳坡那几个不抵事的小寨子哪来这么多铁矿?”祁老爷子摇摇头,道:“去查一查,东西是哪来的。”
“是!”探子抱拳颔首,飞快退下。
祁老爷子窝在椅子里,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突然问:“这些日子怎么不见老四?”
底下一人回:“四爷下山办事去了。”
“办事?”祁老爷子眉梢一挑,“最近寨里除了小六的婚事也没旁的,他跑去办什么事?”
“这……”那人有些为难道:“四爷没说。”
祁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道:“给他带个信儿去,让他别在外头惹祸,赶紧回来把小六的婚事准备好了要紧!”
那人应声称是,心里却叫苦不迭。四爷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从不与旁人多商量一句,他上哪去寻四爷回寨?
***
惊诧猜疑的除了这些匪寨之外,还有远安城的那几位大人。
“你说什么?!”段荀拍案而起,双目圆瞪,几乎不可置信地问:“他们从匪寨带回来什么了?”
“铁、铁矿。”回禀的那个探子被段荀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飞快抬头瞥了眼段荀。
段荀手紧紧握着瓷杯,指节泛白,面色狰狞,蓦然冷笑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无缘无故去剿这种不起眼的匪寨,原来是为了这个!难怪我昨日把兵马营来取铁矿的人打发回去,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话是探子插不上嘴的,只能躬身低眸,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段大人迁怒。
师爷在一旁劝他:“大人莫要着急,他就算拿到了铁矿也……”
“就算拿到铁矿?!”段荀陡然打断他的话,怒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那是军中威名赫赫的悍将!如今他有了兵,转眼又有了刀枪,不肯受咱们拉拢,谁知道他把刀磨利了第一个会不会就削到我的脑袋上,你让我怎么不急?!”
师爷噎了噎,伸手把探子打发下去,这才慢慢说:“大人,你先前也说了,他是被朝廷调下来整治匪患的,迟早要走的。他的刀磨利了第一个肯定削的那些匪寨,削咱们头上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既然拉拢不成,强压也压不住,就耐下心静观其变。这最后一招棋还压在手里头,大人切莫乱了阵脚,不然下头的人更是惶惑。”
道理段荀都知道,只是……
“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段荀摇摇头,“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沉默片刻,段荀松开瓷杯,斩钉截铁道:“不行,不能静观其变,最后这一招棋咱们得准备着了,只要薛铖再有异动,就彻底把他摁下去!”
师爷直到再劝也无用,只能颔首应下,心里却十分不理解段荀为何对薛铖忌惮至此。昨儿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一听闻薛铖得了铁矿就暴跳如雷?一个固若金汤的涿州刺史,难道怕一个调任的武将夺权?
师爷想不透,但段荀心里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