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安静了,裴雅缓缓睁开眼,但持续的耳鸣让她很难受,浑身发冷,缓慢地爬到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手机在睡衣口袋中嗡嗡震动,摸出来看,是爸爸的消息,很简单地说着:文文,你怎么不回爸爸消息,文文,你要相信爸爸。
在裴雅看来,父亲想要得到她的认可,是为了给他的背叛减轻罪恶感,他从未保护他的女儿,却连背叛这个家,都要拖着她一起下水。
裴雅删除了爸爸的消息,撤掉了手机的指纹锁,换了一个手势密码,她很怕沉睡时,被妈妈偷偷打开手机。
因为害怕类似的事,妈妈在家时,她常常连闭上眼睡觉,都感到恐惧。
被子里越来越热,她就快喘不过气了,她好想跳入游泳池,冰凉的水温,池底紧迫的水压,就连水里的窒息感,都能让她真实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而在这个家……
裴雅猛地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25摄氏度的空调下,浑身的虚汗湿透了睡衣。
手机震动,是唐娇发来的消息:文文,你还好吗?
“娇娇……”裴雅把手机捧在心口,压抑着哭声,“娇娇,救救我。”
但唐娇并没有收到文文的消息,她趴到窗前,朝小路口张望,裴家早已经黑洞洞,没有半点光亮透出来。
也许是关灯了,也许是窗帘拉的严实,这个家从二十几年前起,就一直自以为和新康里的世界隔绝开,偏偏注定了逃不出去。
唐娇刷着朋友圈,才想起和郭旭东连微信都没加,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他的号码,终于给这串数字赋予了名字,郭旭东。
打开相册,今晚吃饭也拍了照片的,不知道是想让郭旭东烦她,还是在他面前没有拘束,和往常一样,不仅拍了寿司,还有自拍,她要挑几张照片p一下发朋友圈。
今晚的食物好吃,店里的气氛好,一起吃饭的人也……
唐娇傻傻地笑起来,把准备发的朋友圈删除了。
虽然心里还没有被追求和喜欢的实感,还云里雾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可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很开心。
照片里,偶尔有几张会拍到郭旭东,可惜找不出一张全脸,但是这个年纪,下巴还是有棱有角,这个男人的体脂率一定很低,工作这么忙,还坚持锻炼身体吗?
唐娇翻了又翻,找不出一张有郭旭东全脸的照片,心里正不爽,忽然想起了公司的公.众号,翻啊翻,之前没在乎的那些公.告里,果然有大客户部新总监上任的讯息,里面有郭旭东的照片,虽然是摆拍的pr照,可他眼角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长得真好看……”唐娇说,“三十九岁,不,三十八岁,真看不出来。”
她捧着手机倒下,在大小有限的床上舒展开手脚,眼前是今天晚餐时的光景,在那个热闹的寿司店里,聊出了属于他们的空间,她唐娇,竟然听一个三十九岁,不,三十八岁的男人,聊他的感情经历。
唐娇觉得,郭旭东是正常的,二十五岁的姑娘没谈过恋爱,并不奇怪,毕竟还年轻,可一个三十八九岁的男性,没经历过任何感情,那就不太正常了。
当然了,人活着不是非要有另一半,不是非要去经历爱恋,可若郭旭东说他曾经是一张白纸,唐娇一定会怀疑、会猜忌,会感到很不安,于她个人而言,这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短短几天,他的感情史,他的健康,他的家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郭旭东这个人在唐娇的心里,有了一个完整的存在。
回想起来,他出现在生活和工作中的点点滴滴,哪里像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唐娇不禁苦笑,唐姚若是有这个心思追文文,文文还会拒绝他吗?
郭旭东说,谈恋爱怎么能光靠想象,明知不被喜欢还原地傻等,这说的不都是唐姚吗,他对文文的追求,固然有了表白的勇气,可除了表白,他还做了什么,有再努力近一步地去靠近文文吗。
“唐姚啊唐姚……”唐娇摇了摇头,“你太嫩了。”
她想着,给哥哥发了消息,问他好不好,但唐姚没回复,受了伤的人,早就呼呼大睡了。
隔天周五,裴雅要去参加培训,下楼时,爸爸妈妈房门紧闭,什么动静都没有,她也就不去吵醒他们,比平时更早地离开了家。
中午在培训学校发现自己来了例假,也就不能再回学校游泳,她想和沈老师打个招呼,才发现彼此没有联络方式,于是拜托了原先的李老师转达,培训结束后,就径直回家了。
爸爸和妈妈分别在上午和下午给她发消息,说他们出门要晚些回家,一个上班一个去所谓的应酬,怎么都好,裴雅想着回家可以弹钢琴,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弹。
下午的新康里,上班的还没回来,睡午觉的还没起来,为数不多的孩子们在疯狂补暑假作业,一路走进弄堂,裴雅几乎没碰到什么人。
拐进家门前的小路,有个短发女生拎着水果在那里徘徊,她对照着手里的地址,像是一家一家确认。
裴雅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讪,就掏出钥匙开自家的门,只听女孩子在身后问:“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