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汪美丽和其他几位居民小组长，正在弄堂里穿梭，挨家挨户发月饼。

虽然每家只有两块，但自从前后左右的弄堂都搬走，就剩新康里孤零零留在这里，且忍受着挖地铁、造楼房、修马路等等一系列改建工程，忍受了整整十年的尘土飞扬和交通障碍，为了让居民过节不冷清，街道每年都会给大家发月饼。

一行人来到汪美丽家门前的小路口，汪美丽向姚玉芬使了个眼色，她们俩就拐进对面小路，看着其他人去她们门前的小路挨家敲门。

几个阿姨按裴家的门铃，半天不见人来开，问汪美丽：“到底有人伐。”

汪美丽应道：“有人的有人的，你再敲敲。”

屋子里，裴厚德慌慌张张地从卧室出来，打开落地门，皱着眉头问：“什么事啊？”

“阿德，中秋节月饼，街道里发的。”门口的老阿姨喊着，“快点拿去，我们还有人家要跑。”

裴厚德无语极了，就为了两块月饼，他走出来，门也不开，隔着铁门从缝隙里接过。

“阿春哪能了？”一个阿姨问道，“身体好点了伐，什么时候出院？”

她们伸头探脑地往里面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光景的，裴厚德敷衍了几句，也不管她们走不走，就回去了。

“哪能贼头鬼脑的，老婆在医院，他在家里干什么？”

“刚刚听人讲，带了个女人回来？”

“真的假的？”

“车子开进来，门对门下来就进去了，我看见的呀……”

“要死了，长了一张老实人面孔，这么不要脸。”

阿姨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拎着月饼继续去挨家挨户敲门，这一边姚玉芬从一个门里下来，拉了拉看西洋镜的汪美丽，问道：“怎么样？”

“敲了半天才开门，肯定没好事，你说他把女人带回来干嘛？”

“别管了，吃力不讨好的，你是可怜张春吗，你帮她，她只会更恨你，走走走。”

汪美丽被拉着去下一个门里发月饼，忽然一个激灵，说：“你明天到唐姚舅舅家过中秋，我们今天先一起过吧。”

姚玉芬还没反应过来，汪美丽把手里的月饼塞给她，转身就跑了。

家里边，卧室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户口本和房产证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眉目温柔的女人，头发也蓬乱了，正坐在床边把翻乱的东西整理起来。

“送月饼的。”裴厚德进来说，“小娟，你别弄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让她们看见好了，来我也就不怕，反正你早晚要离婚。”名叫赵小娟的女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那些不属于她的女人衣物，一脸淡漠地说，“我什么都不图你，你过来我们就能结婚，有房子有车子，我缺你这点钱吗？”

裴厚德说：“不是一点点钱，这套房子至少一千两三百万，我干嘛全给她，这是我们裴家传下来的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小娟手里折叠着衣服，委屈地说：“那就一年年拖着，你不离婚，我就是姘头是小三，我算什么？”

裴厚德忙过来哄道：“你别生气，别生气，这次真的要离了，我再跟她过，我不是人。”

赵小娟无奈地一叹，说：“你确定房产证上，只有你女儿的名字？”

裴厚德说：“那是肯定的，不然这套房子也收掉了。但是女儿什么都听她的，她跑出去几天肯定就回来了，她在外面活不下去，回来还是要被她妈管着，将来分钱，我很被动。”

赵小娟四下看了看，问：“要不要去你女儿的房间找找。”

裴厚德说：“我找过了，没有，她要么藏在别人家里了。”

赵小娟问：“会不会拿去抵押了？”

裴厚德摆手道：“她脑子清爽的，这套房子最值钱，她不会那么蠢。”

赵小娟想想不甘心，起身道：“再翻一遍，肯定在家里，没有户口本，你都不能离婚，一定要找出来。“

两人又开始翻箱倒柜，连带锁的抽屉都撬开来找，就是没有户口本和房产证的影子。

然而此刻，门外弄堂里开始热闹了，赵小娟稍稍拉开窗帘看，看到对面门口，几个女人支起了桌子，筷子碗碟摆好，板凳摆好，拿来了电磁炉和锅子，好像要吃火锅。

“她们怎么在路上吃饭？”赵小娟问。

“这里都这样，家里太小了，在外面乘风凉吃饭。”裴厚德还没在意，“现在少了，以前家家户户都在外面吃。”

“那我怎么出去？”赵小娟问，“我夜里还要值班的。”

裴厚德愣住，他都忘了这件事。

赵小娟说：“我不管，我就这么走出去，反正我要你离婚，你们吵翻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