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进竹林后走了差不多而十多分钟,随着竹子的密集,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暗了。南方的竹子四季常青,且野生的比较多。山里人有挖竹笋的习惯,每年打了春,就有很多人来挖竹笋。孩子妈妈带着我走到了一片相对更加茂密的林子里,然后四处找着,最后朝着几株手臂那么粗的竹子对我说,就是这儿了,当时孩子就蜷缩在这堆竹子里头。
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地方,其实竹子和竹子之间,大约有一尺来宽的距离,这就意味着,如果不是张和平自己不断调整身体角度的话,是无法钻进去的。那就证明,他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然后睡下的。
这就表明,无论控制着张和平身体的,是体内的鬼魂还是他自身的魂魄,此刻我点上兵马香,就一定可以找到踪迹!
第八十二章 .竹林深处
于是我问孩子妈妈,这附近哪里有水源,只要是干净水即可。孩子妈妈说,从这里往西大约五十米,有一个山包上,会有流出来的泉水。于是我丢下包,拿着碗就去接水去了。是的,在召唤兵马之前,我需要先行一次水碗圆光术,好让我大致知道这次应该对付的是什么。
很快我就接好水回到了李队长和孩子妈妈身边。因为孩子是自己钻进竹子的缝隙之间后,才渐渐失去了意识。所以我把做水法的地方,就选择在那几株大竹子跟前。烧掉符咒后丢进水里。很快纸灰的显影,呈现出一个螺旋状。也许是纸灰本身的原因,那个螺旋状,看上去很像是小时候抓过的,蜗牛的壳。我把碗中的显影让孩子妈妈也看,让他联想一下,冬至前后的时间,有没有发现过着类似的东西。
孩子妈妈看了很久,却始终摇摇头说,应该是没有。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如果有的话,那自己应当有印象才对。
于是事情到了这里。又一次暂时卡住了。问了确认孩子的魂魄究竟是在这里,还是依然存在于体内,我开始丢米问米,我问的内容大概是,张和平的魂魄若是此刻还在这里,就沉四浮三,如果还在自身体内,就沉三浮四。问米给出的答案,表明孩子的魂魄依然在他的身体里,这不禁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一来,我就算是驱逐了他体内的别的鬼魂,让他自己恢复,也要容易很多。
只不过问到这里的时候,我又多嘴问了一句,此刻附身在张和平身上的那个鬼魂,是来报恩,还是报仇。我并非不知道答案。而是需要亲自再确认一下,如果是报仇,则必有原因。若然没有原因,胡乱附身,我也轻饶不得。
米粒在水碗里告诉我的答案,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来报仇。
通常情况下,鬼魂的复仇,大多和被害人有直接的关系。例如之前田小芳的那一次,田小芳虽然不是直接害死地主的那个人,但地主的死是因为她而最初导致的。所以她成为了唯一复仇的人。而张和平只是个8岁的孩子,他能够做什么让一个鬼魂对他复仇?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在心里设想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在张和平之前或之后,父母曾经有过其他的孩子但是没能留下?假若是这样的话,这个孩子也是有可能会觉得,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哥哥弟弟,却不要我,心生怨念。但和这个想法不符的是,起初在张和平家里,他对我产生的那种攻击性。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我是来阻碍它的,也不至于仇恨到这个地步。
百思不得其解后。我也没有多余的办法。靠着目前掌握的信息,我已经预判到,可能将会面临着一场恶战。于是我召唤出兵马,点燃兵马香,一手持香,一手摇铃。从张和平钻进竹子的地方开始,打算寻找一些和这件事相关的鬼魂线索。
我们来的时候的方向,大概是从东南面而来。而此刻兵马香的指引,却直奔着西南方而去。那是我们完全不曾去检查过的区域。竹林里偶尔会有风吹动,于是对烟雾的判断,就必须格外注意。朝着西南面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也许再有十几分钟,就会传出这片竹林,就在这个时候,我在地上看到了一堆脏兮兮的衣服。
孩子妈妈看见之后,立刻上前捡起,激动地对我说,这就是他们家张和平当天出门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我细数了一下,内衣内裤和外套,裤子,鞋袜都在,地上还有一个小竹篓和一把小弯刀。毫无疑问。这些东西都是当时张和平随身的东西。他也正是在这个地方脱去了自己的衣服。我捡起竹筐看了看,除了一些竹子之外,别的都没有。那把小小的弯刀,孩子妈妈说,这就是平日里张和平用来割猪草的刀具。
清点了一下,发现并未缺少别的东西。当天张和平出门后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丢在了这里。于是我就捡起那些东西塞到了竹筐当中,原本还以为兵马香的调查就此结束,我正在犯愁让我找到这堆衣服有什么用的时候,兵马香忽然又继续朝着西南面飘动了过去。
说实话,我当时还是有些惊讶的。到并不是因为还有别的线索,而是因为我这才发现我的兵马香。已经又上了一个台阶,懂得找寻多余的线索了。于是我们继续跟着烟雾走,大约又过了几分钟后,在一堆稍微粗一些的竹子边上,烟雾突然下坠,朝着竹子根部的草堆里扑了过去。
我知道,那草堆里面现在肯定有别的东西,但由于遮蔽得比较严实,于是我就从竹篓里摸出小弯刀,当做工具拨开了草堆。这一下子,我却吃了一惊。
在我面前的,赫然是一条长约一米半多。浑身灰黑色的大蛇!蛇已经死去多时,因为气温比较低,尸体还并没有腐烂。在蛇的尸体附近,还有一层灰白色的蛇皮。
我从小都是一个比较怕蛇的人,倒并非是因为它们的模样,而是因为无法接受那种湿腻腻,油亮亮的感觉。小时候曾经在白象街的背街里,和地包天一块儿在排水沟里看到过一条小小的蛇,从那时候开始,就对这种动物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它们每吐一次分着叉的蛇信子,我就忍不住毛骨悚然一次。
有蛇皮,那说明这条蛇在死之前。肯定是刚刚才脱过皮。虽然我的知识水平很贫瘠,但我知道,蛇这种动物,每年都会随着身子的长大,而脱好几次皮。那是因为我曾经在莫郎中的药铺子里,看到过一种叫“蛇蜕”的药材。这就是当时莫郎中告诉我的。我用弯刀把蛇反了一个面。奇怪的是,蛇和人不同,并不会因为死后而特别僵硬,反而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我看他社头后大约五寸的地方,有一个明显的伤口。我用手上的弯刀比划了一下,对比了伤口的宽度。我发现,这条蛇,大概正是被这把弯刀杀死的。
如此一来,事情似乎明了了。眼前的这条死去的大蛇,我是认识的,那是一条水蛇。既然是水蛇,说明这附近不远的地方,必然有个水塘。虽然冬至已经算是寒冬,不过南方的气温并没有因此低到接近零度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个时段,许多稍微大点的蛇,还没有进入冬眠的时期。而地上不远处的蛇蜕,说明它死亡的时候,是刚刚脱皮后不久。同时我也知道,蛇在刚刚脱皮后,就好像人刚刚生了一场大病,行动是迟缓的。反应也会慢很多。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张和平一刀给砍死。
张和平杀蛇的这件事,我无法论断好坏。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谁看到这么大一条黑蛇,也会害怕的吧。只不过张和平没有选择逃走,而是直接杀死了它。这一刀。不多不少,正好扎在了蛇七寸的位置。现在看来,几乎所有找到的线索,都和起初我给孩子起的卦,一一吻合了。正是冬至前后,在正北方的竹林里,张和平杀死了一条黑色属水的大蛇,二麻油婆看到的幻想里,张和平的手脚和腰都被绳子缠绕拽扯,估计那“绳子”就应当是蛇的样子,而我最迟看到张和平画画,他画中的内容。也是一圈一圈的东西,就跟水碗里的显影一样,只不过最初被我想象成了蚊香和蜗牛壳,其实,还是在指这条盘起来的蛇。
事情似乎是有了答案,但是如果说是被蛇的亡魂缠住。那为什么张和平还会说话?还能够认识自己的邻居和同学?为什么还能够像个普通孩子似的,自己画画呢?如果是被动物的亡魂附身,这些举动绝对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表露出一些动物原本的属性,就如同早前村子后山的杨婆婆一样,被猫附身,自己也变成了猫的德行。
所幸的是,这一趟算是收获颇丰,尽管好多事情依旧想不明白,但大致的方向是已经正确了,并找到了这么多线索。当下看来,我大可以直接用一些手段。将那条蛇的亡魂逼出孩子的身体,然后抓住它再做处理,可我总是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此刻的兵马香,已经开始如正常的香一般自由飘散了,于是我把香丢到地上踩灭后对李队长和孩子妈妈说。事情基本上清楚了,现在咱们就下山去一趟镇里。找个药铺买一些雄黄酒,看看能不能想到别的办法。
李队长问我,为什么要雄黄酒?这蛇死都死了。我告诉他,身体是死了,可亡魂还在你外甥的身体里面呢。于是他们俩这才知道,张和平遭遇的这一切。包括一见到八卦镜中自己真身的样子后,朝着我就扑过来咬,正因为,它是一条蛇。
可是我学的是抓鬼驱邪,对付五大家之一,我真的能有把握吗?
第八十三章 .麻油婆婆
被动物的控制了身体后,还能表现出人类的行为习惯,这仿佛是仙家才能做到的事。难道说,这条大水蛇,是一条有修为的蛇吗?我不禁想到年幼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出去玩,在白象街的路灯底下,看到一只松鼠,好像人一样双手合十,跪在灯光下,朝着天上的月亮鞠躬叩拜。我当时回家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但是他们都笑话我。说我胡思乱想。于是多年后,当我再次把这件童年的事讲给师父听的时候,师父却说,这表明我是一个有仙缘的人,通常能够看见动物学着人的姿势拜太阳拜月亮的话,此人将来非官即富,师父还说,能看到这些的人,大多是因为命道中跟仙道接近,这一辈子,或多或少,一定会遇到仙家的大仙。
师父几年前的话,此刻却在我脑子里浮现。难道说,我贸然答应李队长前来救他外甥这件事,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安排的一次撞仙的过程吗?
没有时间去多想,我将水蛇的尸体和蛇蜕,都用小弯刀挑起来。丢进了竹篓当中。然后就跟着大家一起下山。
赶到镇上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再过不了多久,许多地方就要关门了。酒这样的东西,是由供销社统一买卖的,没有糖酒票。还真是买不到。好在药店里的雄黄酒,是当做药材在卖的。于是我们就草草买了一些,接着就赶回了张和平家里。
进屋之后,发现张和平已经垂着脑袋睡着了。孩子爸爸跟我说,我们走后没多久,孩子的攻击性就减弱了直至不见。但是自己不敢给孩子松绑。于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沉沉睡去了。我看到孩子爸爸的手上,缠着纱布,那是刚才被张和平咬到的那一口所致,看样子伤得还真是不轻。
我蹲到孩子跟前,请父母都站到一边,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干扰打断我。其实我内心是非常忐忑的,因为对付鬼怪的法子,我不知道对仙家而言,是否有用。于是我轻轻伸手推了推张和平的膝盖,连续推了好几次,才把他推醒过来。他睁开眼之后,茫然地看着四周,但却没有问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绑住自己,一切都好像逆来顺受一般,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值得一提的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就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我用八卦镜吓唬他这件事。这么一来,我更加确定,附身在他体内的,就是这条蛇的仙家本尊。
奇怪的是,和鬼魂附身不同。仙家的附身,通常有着一种契约式的默许。这就好比我去别人家玩,我需要做的,必须是先敲门,人家开门后邀请我进去,我才能够进入别人的家。仙家的道理和这个有些相似。如果张和平没有同意或者默许它们附身的话,那它们一般是不会附身在活人身上的。这就跟许多北方出马的师父一样,那些师父往往有可能一夜之间就懂得了风水奇门,一夜之间就精通了梅花易数。而当人问这些师父为什么会无师自通的时候,他们的答案,往往是说这就是自己的仙家师父教给自己的。
和出马的师父不同,他们是以敬奉仙家做自己的家师,从而借取力量。被附身的人也会因为被威胁逼迫或者诱骗等方式附身。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张和平就是这样的情况,8岁的小孩子,显然不可能是有道行的仙家的对手。
这么一来,仙家的报仇,就名正言顺了。我自然不会放着孩子不救,于是我把买来的雄黄酒,以绑住孩子的凳子为圆心,画了一个直径约一米多的圆,将孩子困在其中。接着我就倒了一点酒到手心,朝着孩子的脸上沾了一点弹过去。
在雄黄酒接触到孩子皮肤的时候。他出现了痛苦的惨叫声,那种声音伴随着撕破喉咙的沙哑感,张和平在凳子上高高昂起自己的头,我能够从这个8岁孩子的脖子上,看到明显迸出的青筋。于是我开始堆着孩子的身体念诵了净身神咒,为的是让肉体护住自身根元。和我一起把蛇给逼出来。地上的雄黄酒圈,对于蛇而言,就好像一道看不见的火墙,它是惧怕的。
可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当我咒念完之后,张和平的脑袋突然一甩。直勾勾地瞪着我。就好像之前一样,充满敌意和仇视。无奈之下,我又只能继续朝着他身上弹雄黄酒,当酒精沾到孩子的皮肤之时,出现了那种冷水落到烧红的铁上一样,滋的一声,冒起微微的白雾。
张和平的父母此刻互相抱在一起,看见儿子难受的样子,他们心里自然也非常不舒服。好在我想此刻他们都知道,我是在救他儿子,所以也一直在忍耐。就这么弹雄黄酒十余次后,始终无法把蛇给逼出来。我开始有些慌乱了。孩子的表情也一次比一次更狰狞,到了最后,他竟然一边张着嘴巴朝着我大喊,一边呼噜呼噜地吐着自己的舌头,那样子,就跟蛇一样。
我知道。此刻我已经把它逼得怒极了,但它不敢出来的原因无非只有两个,要么就是自己大仇未报,不肯离开身子,这样的结果就会使张和平的身体渐渐衰竭,最后死亡。要么就是出来之后也无法对我怎样。一是出不来雄黄酒的圈,二是我手里还有酒。但是我有些担心,假如我再继续逼它,它也许就会对孩子的身体开始破坏,那可就不是我愿意的结果了。
于是我停了下来,坐在地上。良久没有说话。
也许是看到我委顿的表情,张和平的父母大概也猜到,我也束手无策了。于是夫妻俩抱头痛哭,我心里也特别难受,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去救人,却无能为力。这时候,李队长突然说道,能不能去找那个麻油婆问问,也许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孩子妈妈摇摇头说,麻油婆只看事问事,她也帮不上忙的,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倒是她的这一句话,提醒了我。
没错,麻油婆没办法驱走这些东西,而且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进行判断。而现在我手上的线索已经远远超过当初孩子妈妈去找她的时候提供的情况,也许我现在去找她,能够问得更清楚,再者。干这行的人,即便是不出手去干预他人的因果,但问事也算是因果一件,所以这些麻油婆观花婆等,都是有自己护身的手段的,否则哪能给人问了一辈子的事。到80岁还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站起身来对孩子父母说,那个麻油婆在什么位置,我现在就去找她一趟。孩子妈妈说她带我去,说完就急切地冲出了门。
麻油婆住的地方离她们家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加上我和孩子妈妈都心里焦急,走得也就更快,感到麻油婆家里的时候,她已经在吃晚饭了。我没能够顾得上对老前辈的礼貌,只是匆匆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师承后,就把今天调查到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麻油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