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太太半晌才道:“别又再出那起子事,费了不少周折不说,还断一层,不说赚钱,还费了不少银钱。”
秦姑姑忙道:“再不会的。”
凌太太声音飘忽,“再有一回,你和林家的就自个儿领罚去吧。”
秦姑姑吓得一哆嗦,忙跪下:“秀儿知错,再不敢的。”
凌太太的声音低得似乎听不见,“我知道你向来心软,但你要知道,我们凌家千来口人,你一时心软,毁的是我们的千来口人的生计。你们只当我心狠,我不心狠又能怎么办”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秦姑姑跪着一声不吭,一动也不动,凌太太像是睡了过去一般,半晌没有声音,秦姑姑心里七上八下,仍不敢动,这才又听得凌太太开了口。
凌太太抬了抬手,身旁的嬷嬷就停了手退了一步站立。
“你们瞧着,今儿的事体,送哪个上去合适?”
几人沉吟,都没人说话。凌太太一时不耐,道:“都哑了?”
身后的吴嬷嬷这才接腔:“太太,老奴看那鹅黄绣夕颜花外衫的丫头不错。合雷老爷的胃口。”
秦姑姑知道她说的悦铎,一阵心疼,秦姑姑一向喜爱悦铎,心思单纯可爱,绣工又出众。只这几个丫头,她个个都舍不得,所以半晌都未开口。
另外一个嬷嬷也接口:“是不错,雷老爷应该会喜欢,另外那个嫩绿衣裳的也不错,这批苗子都是拔尖的。”
凌太太一声冷笑,“便宜了那畜生,真真是浪费了。”
吴嬷嬷忙道:“太太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凌太太冷哼,“我自个儿的家都能透了去,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又问秦姑姑:“秀儿,这些姑娘是你自己一手养大的,你看哪个合适?”
秦姑姑听得凌太太问话,心里痛的如滴血一般。蓦的想到了那年子一屋子齐刷刷的躺在床上的丫头。心里直发恨,这姓雷的畜生,到底要糟蹋多少个女孩儿,怎生老天不开眼!
只眼下又不得不回凌太太的话,心一横,道:“回太太话,鹅黄衫儿的叫悦铎,针线上非常出众,倒也是个好的。嫩绿衫的叫贯月,原是家生子,也是个好的,只怕这个更听话些,到底家生子,没有那么烈性。”
秦姑姑心里到底偏了一偏,都是一刀,划在手心手背都是疼。虽说做的是这缺德的事体,只想着既然保不住,只偏了自己最疼的人罢了。
凌太太听得秦姑姑回话,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个叫什么来着,悦铎,是强些,给那畜生也着实可惜,那便用那家生子吧。也是造孽。”
话毕,又闭上了眼睛,道:“起来吧,一会儿晚膳时候我让人领贯月,下去吧。用了晚膳便回去,跟林家的说,最近扬州府天气变化大,让她给我好好守住这几个苗子,我将来有大用的,若折了一个两个,拿你二人是问。”
秦姑姑忙应了,方才出了门。
秦姑姑走后,凌太太道:“这秦秀儿,就是太过心软,若不是她那一手绣活儿,又会□□人,真不想留她在教坊,没的坏了我大事。”
吴嬷嬷忙安慰道:“太太此番安排是再合适不过的,林家的严厉,若秦秀儿再厉害些,丫头们不免觉得日子难过,有那熬不下去的,不也是费了时间?再一个,都是太严厉的,出来的姑娘性格也太弱,不合适的。”
凌太太这才微微点头,被吴嬷嬷马屁拍得极爽,才哼哼道:“只你能看出我的打算。”
主仆三人说着话,门口传来了顺儿家的求见声,凌太太招了手,顺儿家的进来回话:“太太,老爷已经传了话,晚膳已经备上去了,老爷问什么时候上主菜,雷老爷等不及了。”
凌太太一脸的嫌恶,道:“吴嬷嬷,你亲自去,我看那丫头今日的衣裳打扮都没有问题,直接送了去吧。便宜了他,就这一个,再过两年,世面上五千两银子都不止。”语气到底有些恨恨。
吴嬷嬷道:“太太放心,老奴这就去。”
☆、第64章 贯月
秦姑姑来到花厅侧厅的时候,仆妇们已经送上了饭菜,丫头们正伺候着扶风等人用饭。见秦姑姑进来,几人忙行了礼。
丫头们要另外给秦姑姑开桌,秦姑姑却道一桌子上吃罢,待秦姑姑落了坐,丫头们送上了留的饭菜和碗筷,秦姑姑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丫头,一口饭都吃不下去的,味同嚼蜡的吃了小半碗子,便放了碗。
众人都心事重重,胃口都不好,都是半碗子饭就放了筷子。
此时,吴嬷嬷走了进来,道:“姑娘们都用好饭了?稍后便回去吧,太太说不必去请安了。”
秦姑姑道:“多谢吴姐姐前来传话。”
吴嬷嬷笑道:“一点子小事,应该的。”
二人话毕,吴嬷嬷又道:“今日里太太见到众位姑娘,份外喜欢,特别是贯月姑娘,太太要认做义女,恭喜姑娘,请姑娘跟我一道去见太太老爷去吧,就不和姑娘们一起回去了。”
扶风心里一惊,差点站了起来,是贯月!
卢风几人却不晓得这底下的风云,只面面相觑。
吴嬷嬷却不管众人反应,亲自扶了贯月的手,携了贯月就要出门去。
扶风却突然站起身,众人一愣,扶风忙道:“吴嬷嬷,我们能与贯月姐姐说两句话吗?”
吴嬷嬷沉吟了一下,道:“老爷太太还在等着,你贯月姐姐是要去享福了,也罢,只给你半炷香时间,快些吧。”说完出了花厅门口,还顺道掩上了门。
扶风顿时泪如雨下,拉着贯月的手,泣不成声,眼泪止不住的流。
贯月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扶风,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道:“妹妹别哭,我得空去看你”
扶风听得贯月的话,再也忍将不住的哭出声来。
秦姑姑听得扶风哭得伤心,不禁双眼通红,偷偷转头拭了泪,到底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默不作声看着贯月。
玲珑几个心里清楚,贯月这是被卖了,只怕是再见不到,却只心里疑惑,到底年岁太小,说起来还不到时候才对。只是众人都是随风的浮萍,身不由己,也无力改变境遇,只抹了又抹脸上的泪珠。
吴嬷嬷听到屋里的哭声,忙赶了进来,拉了贯月抹泪,道:“我的祖宗,可不能哭花了脸一会子太太看到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