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铎这才稍缓,安静了下来,几人静静坐着,扶风见四下无人关注,低声道:“咱们先安静等上一个时辰看看是什么光景再说,如若不行,我们几人拼了命保下姑姑和先生就是,如今我们是值大钱的,如拼了命太太必然怕伤着我们,好歹能保住先生二人一时。”
玲珑也点头附和,道:“对,谅太太一时也舍不得损了我们。”
几人下定了心思,又挂心丢了的未风,一时无话,只默默坐着等待。
约莫过了一炷□□夫,凌老爷带着怒气的声音从正房传来:“太太,怎么回事?可找着人了?”
凌太太伸着手指揉了揉眉心,道:“老爷怎么也来了,我已吩咐了下去,家丁们都出去寻了。另又找了小子去找巡检司刘铁帮忙着四下寻寻,眼下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凌老爷气急,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好端端的去瞧什么河灯?真当自个儿是千金小姐了?”
凌太太叹道:“定是秦秀儿心软听了丫头们撺跎,才去凑了热闹,不妨今日东街走了水,就有人趁乱抢了去,想必是早就盯上了的。只是眼下哪里还有心思查什么原因,只求快些找回来吧,那可是整整六千两银子呐!”
凌老爷听到这里,更是又怒又心疼,气得一脚就踹在了跪着的秦姑姑肩膀上。秦姑姑受不住力,瞬时被踢得趴到地上。却也不敢喊出声,只低低闷哼了一声,被凌老爷踢歪的身子又忙规矩的跪好了。
司棋眼里冒着火,却也无可奈何的微微叹气,别说秦姑姑,就是自己也少不了挂落。这么一个丫头,眼下是能值上这么些银子的,若是真找不到,自己体己银子填都不够这个窟窿。凌家也必饶不了自己,若是银子不够描赔,怕是自己也得再堕奴籍,只盼那家丁官府能找到未风,才能躲过此劫。
凌老爷踹了秦秀儿一脚,方觉心中出了一点恶气,却也闷得慌,坐在椅子上叫丫鬟奉茶。那丫鬟奉了茶,凌老爷却心中着气,不小心就烫了嘴,一时里邪火上来,一巴掌就往身边丫鬟拍去,“贱婢,是要烫死我!”
那丫鬟一时不察被打了脸,当下就差点忍不住哭了起来,到底也不敢出声,只捂着脸默默流泪。
凌太太看着凌老爷上火,若是往日,定是要安抚一番的。只是今日自己心里也窝着,一时也懒得理他。
此时进来了个小厮,报在西街找了未曾找到,凌太太和凌老爷脸色就难看了几分。
半个时辰过去了,往各路探去的家丁陆续回来,均无收获。
此时凌老爷和凌太太的脸色都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有那巡检司派了皂隶前来报,府衙未曾遇到拐子,也没有发现凌家姑娘的身影。
凌太太和凌老爷死了心,一时就黑了脸。凌太太拉下了脸,端起了茶盏,掀着茶盖,对着杯子里的茶是吹了又吹。
秦姑姑早已心如死灰,只道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整整跪了一个多时辰,双腿早已僵直,好在七月间里,地下并不冰凉。但却带着暑气,秦姑姑跪了这么些时辰,额头上早就沁出了密密的汗。刚才凌老爷一脚踹在肩头,此时也有些胀痛,想必是伤着了皮肉。发髻也有些乱,看着有几分狼狈。
此时凌太太阴沉沉的开了口:“秦秀,你来说吧,怎么办?”
☆、第73章 下台
秦姑姑嘴唇干涩,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凌老爷气得火冒三丈,眼看了就要到手的银子,就这么给丢了。心下邪火发不出来,此时见找不回来那丫头,看着秦姑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凌太太见秦秀半晌不吭声,正欲开口,凌老爷却阴沉的道:“拉出去打死。”
悦铎在隔壁听得这一句,哪里还顾得上拉着她的卢风,只用力一甩,就往正房跑过去。扶风几人也连忙跟在悦铎身后小跑过去。
悦铎到了正房门口,却有那大丫头拦住了脚步,悦铎却不管不顾的往里冲。那丫头也怕伤着了悦铎,不敢狠使劲,悦铎便冲破了丫头的阻拦,进了正房。
“太太老爷,饶了秦姑姑吧,今日是我们非要逼着姑姑带我们去看灯才遭了此番劫难,我愿代姑姑受罚。”悦铎进得屋去,哪里还顾得上行礼,只跪在秦姑姑旁边,就高声的嚷了起来。
扶风几人忙跟着跪在悦铎旁边,齐声求着凌太太。
凌太太看着眼前跪下的一排娇滴滴的姑娘,怒极反笑,道:“好一个姑侄情深,别以为我不敢罚你们,虽说是些银子,到底我也是折得起的,更别提那看不出伤痕的手段也不是没有。”
悦铎此时却知道硬气是不行的,只得哀声道:“太太,秦姑姑自小教导我们阵线女红,像亲姑姑一般照顾我们,求太太看在秦姑姑一向辛劳的份儿上,饶了秦姑姑这一回吧。”
那凌老爷看到突然出来的几个漂亮小姑娘,眼睛里就发出来了光,转瞬又想到这时太太花了大价钱培养的,个顶个的值钱,心里的火才渐渐熄了下去。
只是这处置仆妇之事都是凌太太做主,凌老爷一时也没吭声,只慢慢的喝着手中的茶。心里想起那丢了的丫头,一时憋闷,心里燥热,又让丫鬟打了扇。
凌太太看见悦铎几人替秦姑姑求饶,心里并未有半分软动。只恨这些个丫头,仆妇都是自己花了大价钱养着的,眼下给惹了纰漏,还妄想免了责罚。心里烦躁,便也不搭理悦铎的话语,只冷声道:“吴家的,没听见老爷的话是不是,给我拉出去打死了!”
吴嬷嬷站在凌太太身边,有些犹豫,这凌太太眼下是在气头上,只想打死了事。那秦秀儿却是个针线精绝的,整个扬州城的顶级绣娘都比不上秦秀儿,如若他日后悔了,自己却着慌打死了秦秀儿,必遭了太太怨怼。心下想着,脚步就有些踟蹰。
吴嬷嬷还未动脚,就有仆妇站了上前,正欲拉了秦姑姑出去,秦姑姑面如白纸,已无心说话。
扶风心里一横,道:“太太,请听我一言,秦姑姑一向在院子里照料我们姐妹,与我们是感情深厚。太太必是瞧不上我们这些许子薄情的,只是太太,秦姑姑针线上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的,您今日打杀了她也就罢了,他日又去哪里寻来如此优秀的绣娘教导姐妹?”
吴嬷嬷听得扶风话语,心下赞叹,道这是个通透的,一下就点出了秦姑姑的重要性,到底太太要掂量几分的。
凌太太心下一番思忖,虽觉得扶风说的是事实,到底却觉得出不来这口恶气,端着茶盏又轻轻啜了一口,谅了众人半晌,方道:“如此,打上二十大板就是了!今日往后,是半分月钱也不肖领了的,就这你贱婢到死你抵不了的我那姑娘的价钱!”
扶风听得那凌太太嘴上饶秦姑姑的命,却还是要受责罚,听说那日如芸进府时一个家丁冒犯了她,二十大板就了结了性命。如若秦姑姑再受这责罚,就算运气好留下了性命,那自己也心里过不去。
扶风听罢又朗声道:“求太太饶了秦姑姑责罚吧,太太宽宏,已饶了秦姑姑性命。按理我们不该再求了太太,只是今日的确是因为我们姐妹非要闹着去看了灯,才丢了未风姐姐。如若罚了秦姑姑,我等心下难安。”
凌太太大怒,虽说扶风貌美出色,是顶顶好的一个,自己心里也莫名喜爱了一分,只是今日里再三的挑战了自己的权威,哪里还管扶风是不是最值钱一个了。怒道:“我饶了她性命,已是让步,如若再多话,直接打死!”
扶风心里只觉得悲哀,自己拿着的筹码却是自己即将卖身的价钱,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也就是一堆银子罢。当即声音也冷了下来:“太太如若不饶了秦姑姑,我今日便撞死在这里!”
司棋听得扶风的硬话,惊得抬起了眼睛,双手发抖,几欲出声。到底是咬着牙忍了又忍,只想着如若这丫头今日里真犯了傻,自己也没几分意思了。
凌太太听了扶风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敢!”
扶风冷声道:“有何不敢,太太只消罚了秦姑姑便知道,我若今日被拦住了,到底防不住明日,太太只消看看就是。”扶风在赌凌太太舍不得了自己这堆银子。
凌太太脸色气得发青,站了起来,抬了一根手指,指着扶风,嘴里道:“你,你个贱婢,白白养活了你这么些年!”
卢风未风几个跪在一旁,听着扶风说话,心下都是惊骇。这扶风,胆子也忒大了些,如若凌太太一时发横,当真要打杀了秦姑姑,那扶风又怎么下来台,莫不成真会一头撞死在这里?
凌太太心里有些发虚,如这丫头今日真撞了这里,怕是老爷也要怪罪自己。这丫头容貌绝色,就这一个,八千两银子都是值的,更何况如今扬州府风云变幻,如若老爷此番活动攀上了某权贵,这丫头是顶顶好的见面礼,比那银子送上去要强的多。
凌太太只几息时间,心思就动了好几转,有心放过秦姑姑一回缓下来,又觉得面上过不去,当下也僵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