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唐老太爷眼角弯了完,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被唐芙握着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回握住她。

“不……食言,芙儿……莫哭。”

唐芙强忍住哽咽的声音,把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用力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份庚帖来,做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您看,我仿照您的笔记写了一份庚帖,到时候就算真的不能嫁给程表哥了,二婶也别想左右我的婚事。我可以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把庚帖交给他,让他上门来提亲,就说是您应下的。”

老太爷唇角动了动,似乎在笑,无力的手竟然硬撑着抬了起来,颤抖着拍了拍唐芙的头:“好……”

站在一旁的常管家却是心中大恸,背过身去,脸上老泪纵横。

他们都知道老太爷这回是撑不过去了,大小姐定然也知道。

为了让老太爷安心的去,她才写了这份庚帖来安慰他老人家。

这府中上下最疼爱大小姐的是老太爷,对老太爷最好的又何尝不是大小姐呢?

常管家偷偷抹着泪,听唐芙趴在床边问老太爷这笔迹跟他像不像,是不是足以以假乱真。

大小姐的书画是老太爷一手教出来的,从小临的字帖最多的就是老太爷的,有心模仿的话就连他这个伺候了老太爷几十年的人也不见得分得出来,自然是很像。

但老太爷精神不济,不能每一句都回答她,经常是她说了半天也得不到一句回应。

唐芙也不急,就这么自说自话地陪在老太爷身边,直到他再次睡去才坐起身来。

“大小姐,您回去歇着吧,这边有老奴看着呢。”

常管家擦干泪后说道。

唐芙这几日每日都来唐老太爷床边守着,直到很晚才回去歇一小会,第二天天不亮又过来。

听佩兰说,她即便回去也睡不好,基本上是在床上呆坐一宿就又到寿安堂来了。

常管家眼见她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昨晚让人在她的茶里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她今日这才多睡了一会。

唐芙摇头不肯离开,又是直到深夜才走,临走前像以往那样叮嘱常管家,若是老太爷醒了立刻去叫她。

常管家应了,她这才回到碧竹院,和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帐顶,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闭上了眼。

恍惚间似乎眼才合上,就被佩兰推醒,十七八岁的丫鬟含着泪支支吾吾地道:“小姐,老太爷他……”

话还没说完,唐芙蹭的一下坐了起来,趿上鞋就要往外走:“祖父醒了吗?我这就过去。”

才刚站起身却见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姐,老太爷去了,您节哀啊。”

唐芙刚刚站起来的身子晃了两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耳边嗡嗡作响。

她从小没见过母亲,父亲也在她五岁的时候离开她了,临走时给她留下了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诺言。

如今……她连祖父都没有了……

唐芙眼前一片空白,摸索着扶着床柱站了起来。

佩兰赶忙起身:“小姐,您要去哪?”

唐芙向前迈了一步,道:“我……我去送送祖父。”

说话间却忘了床前有个脚踏,身子一歪重重的向旁边跌去。

唐芙醒来的时候,府中已经挂满了白绸,前几日还一派喜气的唐府转眼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中。

这回无论程墨回不回来,他们暂时都不可能成亲了,祖父去世,她要守孝一年。

唐老太爷虽然走的突然,但唐府上下也不是全无准备,老人家今年毕竟已经七十二岁,算得上高寿了,棺椁之类都是早已备好的,很快就被人抬了出来,灵堂也很快便搭建好,方便人们前来祭奠。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厢丧事还没办完,竟然已经有人借着前来祭奠唐老太爷的工夫向唐家提亲了。

但凡是个要些脸面的人家,这时候都应该把这种不顾对方府上刚刚死了家主就上门提亲的人赶出门去,但二夫人显然是个不要脸的,听闻来提亲的是淮王的人,不仅没把人赶走,还把人当座上宾,好生招待起来。

唐芙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在淮王前来祭奠的时候还依着礼数给对方回了礼。

对方却并没有像别人一样上完香说几句客套话就离开,而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唐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抬起了头,看到一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

庆隆帝年轻时相貌堂堂,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即便如今年岁已大,眉眼间仍旧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清俊风雅。

这样一个人但凡娶的妻子相貌周正没什么太大缺陷,生出的孩子都不会难看。

淮王在诸位王爷中排行第五,无论是相貌还是文韬武略都是所有皇子中的佼佼者,除当今太子外,无人可与之比肩。

倘若不是因为他年纪小,又是从一个位份不高的妃嫔肚子里生出来的,太子殿下的宝座只怕就要不稳了。

唐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淮王沉默片刻后失笑:“看来唐大小姐是不记得我了。”

唐芙当然不记得他,淮王十四岁便离京去了封地,至今已八载,期间一年不见的回来一趟,回来了也不是她能随随便便碰上的,她怎么可能记得?

要不是刚刚下人报出了他的名号,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淮王见她不语,也不恼,站起身来笑道:“唐老太爷离世,这唐府对大小姐来说想来也无甚留恋了。陈郡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将来大小姐若是有缘得见,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陈郡是淮王的封地,唐芙虽然对朝中事说不上了解,但这些还是知道的。

她心里没由来的一沉,交叠在身前的手紧了紧,垂眸道:“小女子素来不爱出远门,平生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京郊未凉山而已,想来是无缘得见陈郡风景了。”

淮王闻言轻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拱手告辞了。

唐芙心中不安,事后让佩兰去打听了一下,得知高氏今日将淮王奉为上宾,避开其他宾客单独和他聊了许久,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