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帝终于开口:“速速带他去乾明宫,由朕亲自照管。”
“是。”
太医立即领命,赵泽雍默默接受,指挥侍卫抬起担架,护送胞弟去乾明宫——倘若连承天帝的寝殿都不安全,那皇宫真是要大乱、成国都不安全了。
“老三留下。”承天帝沉声吩咐:“李德英,你去伺候,若小九儿再出事,跟着的人都不必再来见朕了。”
“是。”大内总管适时收起弥勒佛一般的笑容,屏息敛神,严肃护着担架离去。
好端端的元宵夜,转眼就被刺客搅得彻底变味。
“父皇,外头风大,您——”皇长子关切提醒,然而承天帝却打断道:“这风算什么?朕的心,才是真真寒凉!内廷禁卫都干什么吃的?九城提督不是说京城太平无事吗?如今刺客都混进宫里、再三谋害朕的子嗣了!”
“臣失职,求陛下责罚。”禁卫总管首当其冲,下跪领罚。
“臣无能,请陛下处罚。”九城提督随即出列,暗叹流年不利。
很快的,跪了一地重臣。
“罚你们有什么用?”承天帝面容肃杀,雷霆震怒:“朕倒很想斩了你们这些失职失察的废物!可刺客谁来抓?案子谁来查?皇室安危由谁保护?”
二皇子立即上前,躬身,凛然正气道:“父皇,儿臣愿为您分忧,查案缉凶!”
皇长子紧随其后:“请父皇保重龙体,刺客委实嚣张可恶,儿臣也愿为您分忧解难!”
接下来,几个皇子一拥而上,个个义愤填膺,请缨查案。
只有赵泽雍原地不动,闭目不语。
“老三?”承天帝皱眉问:“你怎么了?”
赵泽雍摇摇头,无奈苦笑,显得十分颓废,说:“父皇,您说得对,是儿臣杀戮过重、为人刚强、做事不讲情面、不留余地,树敌太多,开年就被群臣联名上疏弹劾,他们拐着弯骂儿臣冷血残暴,滥杀朝廷命官——”
“胡说!”承天帝怒声打断,眉眼嘴角一齐下垂,更显法令纹突出,眸光冰冷,缓缓扫视人群:“且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庆王是朕钦封的西北统帅,手握大军虎符,非常之时,有权斩杀贪官污吏!谁敢说个‘不’字?又有谁敢议论?”他可是在执行朕的心意!
后宫毕竟只是后宫,帝王当然更重视朝堂。
众臣噤若寒蝉,暗中破口大骂将帝王之怒引到朝政的庆王:九殿下接连出事,分明是后宫争斗、皇子倾轧,否则谁吃饱了撑的去对付一个小皇子?
“先记着你们的人头。”承天帝伸指,依次点点跪了一地的臣子,下令:“都起来,扶稳了脑袋,去履行各自职责,全力配合查案,若再犯,提头来见!”
“谢陛下开恩!”
“臣等必牢记圣训,鞠躬尽力!”
大臣们争先恐后感激叩首。
承天帝扭头,认真审视诸皇子,沉吟许久,缓缓下令:
“即刻起,此案交由刑部的、北镇抚司特办。另,祈元殿一案中,耀儿办事不错,就由你督办。同样限期三日,到时,朕要看到满意结果!”
满意结果?而不是真相事实?
有心人都犯了嘀咕,细细揣摩圣意。
五皇子赵泽耀瞬间变成焦点,他结结实实愣住了,心说:父皇,上次破案的明明是三哥啊,儿臣刚开始就被炸伤、接着养伤,何谈办事不错?
“嗯?”承天帝威严逼视。
“……儿臣遵旨。”五皇子愁眉苦脸,根本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祈元殿一案尚未真正水落石出,今天又出了刺客!叫我督办?我会被为难死的!
然而,不管五皇子多么不情愿,承天帝做好安排后就起驾回宫了,无关人员随之离开,留下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
——
容佑棠的膝盖已失去知觉,勉强支撑身体,痛苦不堪。
“三哥——”五皇子唉声叹气,束手无策。或者说,他不想动弹。
赵泽雍宽慰:“无妨,你只是督办,刑部和北镇抚司负责调查。”
“父皇居然出动北镇抚司!这案子太棘手,我真有些怕——”五皇子话音未落,忽听见刑部的人喝令:“这些是九殿下身边伺候的人,就从他们查起,谨防内外勾结之徒。将其押送天牢,连夜审讯!”
第30章
——押送天牢连夜审讯?
容佑棠猛然一个激灵,彻底从寒冷失温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因着前世死于严刑拷打,所以他对“天牢”、“审讯”类似的字眼敏感恐惧到了骨子里。
人哪有不怕死的?
一群内侍宫女顿时吓得心胆俱裂,无声哭泣,拼命摇头,眼里盛满求饶与喊冤——然而位卑言轻,可怜的侍婢,大祸临头连叫都不敢叫半声,唯恐喧哗惊扰了贵人大驾,那样不管有冤没冤,首先就是触犯宫规。
容佑棠也害怕。他抬头,下意识去看庆王——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只是出神地看了许久,直到被刑部的人推搡着押去天牢。
但赵泽雍看得十分清楚:那里跪着十来个宫女太监,大部分泪流满面,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他没哭、没发抖,似乎是吓傻了一般,呆呆跪坐,也穿的宝蓝色内侍服,越发显得昳丽的脸雪白。而且,他看过来的眼里竟没有求救之意?只有恐惧茫然。
瞧着……怪可怜的。
至于那么害怕吗?本王又不会不管你们,赵泽雍心说。他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继续和留下来的兄弟以及朝臣谈话。
“五弟,既然父皇命你督办,那你就跟着去天牢看看吧,省得父皇问起时答不上来。”赵泽雍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