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本王,是他亲伯父做出的决定。”赵泽雍写好奏折,略风干后,利落封好,交给容佑棠,吩咐道:“天一亮就叫人送到最近驿站,六百里加急。”
“是。”容佑棠双手接过,小心锁进抽屉。
赵泽雍起身,却不是准备安寝,而是去拿佩剑。
“殿下,您去哪儿?”容佑棠赶紧上前小声问。
“莫问,保密。不管谁来,都不准打搅本王休息,明白吗?”赵泽雍严肃告诫,抬手拍拍容佑棠肩膀。
“哦,是!”容佑棠两眼放光芒,兴奋担忧,却又遗憾,靠近压低声音道:“殿下,不会武功的您不带是吗?”
赵泽雍莞尔:“当然。就好比你,带上就是个累赘。”
“……”容佑棠对庆王的耿直无话可说,他恳切道:“殿下,这地方您也第一次来吧?千万保重安全啊!还有,明日卯时大家见不到主将,如果闹起来怎么办?”
“一切已安排好。”赵泽雍耐心地提点小厮:“这儿你别管,关州押粮队后半夜到,军中无戏言,你小子给本王争口气。”
容佑棠抬头挺胸:“我会全力以赴!”
“看你能不能查出什么来,本王准备顺便整治河间省。”赵泽雍一声暗号,四个亲卫立即轻手轻脚进屋。
“那,祝殿下一行诸事顺利!”既是保密,容佑棠就识趣地准备退出去了。
赵泽雍略挥手:“去忙你的吧。”
夜色浓重,风雪交加,松阳镇通往顺县的小道上出现一训练有素的小队,人衔枚马上嚼,马蹄踏雪无声,疾速奔入林海中。
容佑棠开门,反手掩好,毫不意外地看到庆王亲卫忠实值守。
“殿下歇了,他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搅。”容佑棠转述道。
“谨遵殿下令。”亲卫朝房内躬身,几个带刀壮汉铁塔门神一般,寸步不离地守卫着。
卫杰却出列道:“容弟,殿下命我协助你接待关州押粮队。”
哎,殿下真周到!我既无官职、又无资历,也没有虎背熊腰,在军中确实不易行事。
“太好了!”容佑棠高兴地伸手一让:“卫大哥,请!我们先去找地方暂放粮草,关州乡亲的食宿也得早做安排。”
“你决定就好,我只会打仗。”卫杰爽朗道。
两人并肩快步下楼,容佑棠思考如何接待关州富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敞亮:九峰山匪患能如此猖狂,更有可能与官府有牵扯。至于富商?他们财力雄厚,可地位低下,但凡富甲一方者,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必定与官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贵客们怎么亲自下来了?小人有何事能为您二位效劳的?”掌柜殷勤笑着,小跑靠近,点头哈腰。小镇客栈从没有一次性迎来这么多客人,其中不仅有将军,还有皇子、是传说中的那个西北庆王!掌柜本以为得赔本赚名声,谁知竟收了足足的银钱,他又是惊喜,又是惶恐,通宵守店伺候着。
“掌柜的,可还有空房?”容佑棠客气问。
“啊?还有军爷要来?”掌柜顿时紧张,忐忑道:“小店条件简陋,招待贵客们已是太过怠慢,实在抱歉,空房没有了。”顿了顿,他又建议道:“不过,这镇上不止小人这一家客栈,街尾还有一家‘广源居’,可能有空房,不如小人去问问?”
容佑棠摇头:“不用了掌柜的,就在街尾是吧?我们这就去瞧瞧。”
“小人给贵客们带路。”掌柜的异常热心,连声招呼道:“外面正下雪呢,小二,快给贵人们找蓑衣雪帽木屐来哎!”
容佑棠哭笑不得:“真不用了,您忙着吧啊,我们自己去就行。”
“唉哟,那怎么行呢?二位是外地人,还是小人带路妥当些。”掌柜的拉开客栈正门,殷勤小意地躬身,坚持把贵客送到广源居才肯罢休。
异乡偏远小镇,深夜行走街头,冷清寂寥至极,风雪一刻未停歇。
——殿下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容佑棠分神思考,等待客栈的人开门。
“容弟,里边听着挺热闹的。”卫杰皱眉,下意识按紧佩刀。
容佑棠刚想说话,客栈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伙计问:“二位客官是?”
戎装的卫杰踏步上前,干脆利落道:“朝廷钦派剿匪军庆王麾下!你们这儿可还有空房?”
掌柜的闻讯赶到,立刻敞开大门,热情洋溢道:“有的,有空房!大人们快快请进!小二,赶紧沏好茶来,快将楼上厢房收拾收拾,碳盆放好!”
容佑棠却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们住店,客人待会儿才到,要借贵店暂存粮草,请尽量腾个妥当地方。”
休息半晚,粮草几个时辰后就随军押送顺县,到时入驻县府。
“哦哦,是是是!”一听到是军队粮草,掌柜的明显更恭敬谨了,连连承诺不迭,小百姓最怕惹事。
卫杰铿锵有力嘱咐道:“钱你算好,送去前面东来客栈,交由竹司簿,他核查后自会结账。”
“那这样,你们先准备着,客人稍后就过来。”容佑棠拍板道,正准备回去时,喧闹的客栈里突然传来清晰响亮的说话声:“小容公子,别急着走啊,进来!陪陪本将军,喝杯茶聊聊天。”韩如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前摆了满桌菜,其中不乏山珍野味。
对方是将军,容佑棠眼下是剿匪军成员,哪怕是编外的,也得听命,否则人群的议论就微妙了。
“韩将军好雅兴,雪夜围炉品茗。”容佑棠和卫杰一同进去,笑着说:“松阳镇的茶可真特别,闻着酒香四溢。”
韩如海大刺刺倒酒,又是一气饮毕,夹了块鹿肉丢进嘴里,嚼得嘴唇油汪汪,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容公子好眼力,不仅慧眼识主,而且还懂茶道。这茶乃松阳镇特制,专供冬夜暖身活血的。你若喝它几壶,躺床上就能昏昏沉沉,甭管被人怎么折腾都安静受着。”
“轰”一下,容佑棠浑身的血仿佛瞬间涌到头上。
除了韩如海,所有人都尴尬。卫杰勃然变色,他是庆王亲卫,向来把赵泽雍当神一样敬着、又把容佑棠当兄弟,眼看他上前欲开口,容佑棠忙一把拉住人。
“是吗?”容佑棠袖子里的手死死握拳,扫视满桌酒菜,轻笑道:“那韩将军连喝好几壶,回去就得睡得昏昏沉沉了,应该能美美睡上七八天吧?”
半月期限一过,你睡醒定会被军法处置!
容佑棠面无表情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