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雍无法,只得决定回去问派去盯着周家的人,他捧场地问:“青梅酒吗?”
“对啊,梅子下来了。”容佑棠兴冲冲起身,不由分说拉着庆王出去,后者强硬帮其穿上外袍后,妥协跟随出屋,眼底满是情意。
“殿下,您这是?”众亲卫诧异询问,面面相觑。
“去看酒,无碍。”赵泽雍挥退亲卫们。
容佑棠满心欢喜,时而扶墙、时而踉跄,在前面带路,穿过养父精心侍弄的小花园,他已酒醒了小半,但醉意未消褪,反应迟缓,枝条打到脸上才知道痛,赵泽雍只得扶着,不时拂开茂盛花木,二人肩背掉落许多花叶。
夜风清爽,沁人心脾。
“呐!”只见容佑棠忽然停下,抬脚跺跺,伸手指向碗口粗的紫藤,郑重告知:“这底下埋着好几坛。”而后又依次点了好几个地方,认真说:“一共二十坛,一半黄酒浸泡、一半白酒浸泡,黄的要今年内喝完,白的估计能存两三年。”
赵泽雍仔细听完,不解道:“原来青梅酒发酵要埋在土里吗?”紧接着,他又笑起来,低声问:“本王只定两坛而已,你怎么酿了二十坛?是自己做的?”
容佑棠重重点头:“都是我亲手做的!全部!”
“费心辛苦了,难为你如此劳累,到时千万记得挖出来喝。”赵泽雍心情大好,欲搀扶对方回房——
容佑棠却挣脱,怔愣凝望庆王半晌,恳切诚挚地提议:
“殿下,将来别同时挖出来,免得您一怒之下全摔了,最好分批挖掘,慢慢喝,也许、也许多少能消消气。”
第77章
“怎么可能发怒摔了?”花前月下,赵泽雍失笑,只当醉酒的人在说昏话。
“有、有可能的,因为我不是好东西。”容佑棠醉得大舌头,磕磕巴巴强调:“记得啊,分、分批!”
赵泽雍爽快点头:“准。依你的,你想分几批就分几批。”
容佑棠急了:“不是我挖,是你!”
“你希望本王亲手挖掘?”赵泽雍莞尔,心情好极,欣然同意:“好。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何时能酿成?这个你记得提醒提醒。”
容佑棠郑重其事点头:“好的。”
“走了,回去。”赵泽雍搀引容佑棠回屋,时不时侧头看身边的人——爱屋及乌,连那被花枝拂乱的头发都觉得有趣。
在园子里吹了好一阵冷风,容佑棠额角胀痛,站着摇摇晃晃,胸闷难受,觉得天旋地转,只想躺下不动。
“不能喝别逞强,喝成这样,成何体统?”赵泽雍佯怒斥责,他单手搂抱,绕过屏风,挥开帐幔,把怀里的人放倒在床。
容佑棠呼吸间满是酒味,躺着不住喘气,两手摊开,耳朵里嗡嗡响,腾云驾雾般,整个人飘飘忽忽,不着地。
“殿下?”容佑棠眉头紧皱。
“嗯?”赵泽雍坐在床沿,帮忙除去外袍,再手法生疏地给脱了靴子,把人挪放床中间,被子盖好,而后准备出去拧块帕子——
“殿下!”容佑棠手脚发软,略费劲地推开被子,抬手,明显是挽留的意思。
赵泽雍不由得笑了,低声嘱咐:“躺好别动。”他快步去外间,拧了湿帕子回来时,却看见容佑棠已靠坐,掀被作势欲下床。
“不是叫你躺好?”赵泽雍虎着脸,落座床沿,右手环过对方肩背,他手长,手掌还能顺便固定对方脸颊。左手拿着帕子,细细擦脸,从额头到下巴,无一遗漏。
容佑棠怔愣凝望,眼睛一眨不眨。
殿下无论做什么,都是这样用心认真,严谨慎密——所以,等他发现我一开始就隐瞒身份别有用心接近的话,愤怒可想而知。
“那几个刺头家里怎么回事?”赵泽雍反复端详,满意于自己擦脸的成果,转而开始擦手,皱眉问:“只是应征士兵入选而已,就大肆摆酒?”
“刺、刺头?”
“洪磊。”
“哦~”
容佑棠头晕耳鸣,尽量侧耳,勉强听清,费劲思考半晌,才颠三倒四地解释:“磊子家跟我家差不多,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殉国英烈,他是独子,家里有母亲和姐姐,被逼进国子监读书,可那不是他的志向。哎,幸好有北营,伯母总算妥协了。虽、虽然——”容佑棠喘了喘,喘匀气后,说话还算流利,沧桑苦笑:“磊子虽然还只是士兵,可也是努力争取得到的,拼搏上进,伯母就很高兴了,不论儿子是士兵还是将军。再、再说,投军总有风险,谁知道什么时候打仗呢?谁知道当上将军时亲朋好友如何呢?索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牙尖嘴利!”赵泽雍拿絮絮叨叨的醉鬼没辙,佯怒训道:“喝成这样,你还有理了?”
“哼。”容佑棠不甘示弱,也慢吞吞哼一声。他渐渐不肯安静靠坐,开始抢夺帕子,一本正经道:“岂敢劳烦殿下?真真折煞我了。”
“坐好。”赵泽雍轻而易举扯回帕子,不由分说抓住其左手擦拭。
容佑棠却百般添乱,由话痨变躁动。
“你再动?”赵泽雍尾音扬起。
这是危险的征兆。
若换成平时,容佑棠肯定立即“识时务为俊杰”地迂回委婉。
但今夜,酒壮书生胆。
或者说,心醉了。
“哼。”容佑棠非但没收敛,反而挑衅“哼”了一声,他甚至攀着庆王肩膀,奋力抢夺帕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岂有此理!
赵泽雍深吸口气,松开帕子,让对方如愿以偿,而后忍无可忍一把将其扑倒在床,合身压下去,按住其手腕,隔着半截被褥,将人牢牢制服,而后对峙对视。
里间没掌灯,外间书房的烛火穿透帐幔,只余微弱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