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赵泽雍有些口干,一气喝了半杯茶。
“唉,说实话,我真舍不得离开。”容佑棠十分惆怅。他在北营历练半年,虽然辛苦,但每天都过得踏实,大有收获,与大部分将士相处得不错,可谓得心应手。
“你如今是京官,闲了就能回北营看看;倘若有朝一日被父皇派去地方,你该如何?”赵泽雍挑眉,其实也是自问。
容佑棠一怔,正色道:“不如何,只能遵命。但,无论调派何方,我最终会回到京城!”
“好!”赵泽雍大加赞赏,叮嘱道:“你只管放手做,有麻烦随时来庆王府。”
容佑棠感激笑笑,深躬身拱手,诚挚道:“多谢殿下。”
“小容大人无需见外。”赵泽雍一本正经地抬手,眉眼间满是笑意。
翌日
新官上任,容佑棠的官袍洗得干干净净,舒展熨贴,穿戴整齐,携诰书,提前半个时辰赶到翰林院。
“贤弟!进来。”徐凌云探头招呼。
“徐兄?惭愧惭愧,小弟来晚了吗?”容佑棠登时心虚得发飘,忐忑踏进翰林院平常待客用的偏厅。
徐凌云笑眯眯:“你没晚,是我心急来得早。坐吧,喝茶。”
“我来我来。”容佑棠忙接过茶壶,打听道:“徐兄可见到前辈了?”
徐凌云摇头:“没有。据门房说,前辈一般辰时中才到值。”
“这就好,提前总没错,迟到才失礼。”容佑棠吁了口气。
刚坐定,探花邓奎也到了,他仍是谦和宽厚的模样,只是有些憔悴,眼袋青黑。
“年兄早啊,快请坐。”容佑棠没多想,顺手执壶过去给倒了杯茶。
“多谢。”邓奎依言落座,寒暄道:“二位贤弟到得可真早,愚兄汗颜。”
二位贤弟?
容佑棠和徐凌云不约而同抬头,惊奇望向邓奎,心想:你不是一直称“年兄”吗?我们不好勉强套近乎,才随着你称呼的。
“怎么了?”邓奎也惊奇,状似一无所察,抬手正了正官帽,紧张询问:“莫非愚兄仪表不妥?”
徐凌云讷讷摇头。
“没有,年、邓兄仪表堂堂。”容佑棠有些别扭,被迫随着改了称呼。
——有缘成为同年,至少应该互称年兄,关系亲密的同年私底下往往更随意些。邓奎是探花,且年长一轮,闲聊时他主动称“贤弟”,容佑棠就不好客气疏离称“年兄”,以免被世人误以为状元孤高狂傲。
“愚兄侥幸金榜题名后,立即去信通知家小入京,这几日一直忙于寻合适宅院安顿家眷,奔波劳累,顾此失彼,倘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二位贤弟海涵。”邓奎诚恳道。
徐凌云一头雾水,下意识望向容佑棠:哎,他到底想说什么?
“此话从何说起?邓兄多虑了。”容佑棠客气回应。他不是书呆子,生意场上闯荡多时,早就看出探花眼里隐藏的不服,佯装不知而已。
邓奎干笑,垂首,笑意立刻消失,他这两天都没睡好,极悔恨因自持年长、有多年主簿办事经验而不服年轻的状元榜眼。
一开始没处理好关系,以后想交好就难了。
“哎?对了!”徐凌云琢磨出些意思,打圆场谈起:“其余同年怎么还没到?按律,他们中不少人会在翰林院学习的。”
“他们在另外地方等候,我进门时看见有同年往西院去了。”容佑棠顺势岔开话题。
“咱们会负责什么呢?我有些紧张。”徐凌云惴惴不安。
容佑棠宽慰道:“翰林日常主要负责编辑校勘书史,另有考选教习庶吉士、监督科举、稽查案册录书等职责。我们刚来,肯定会有前辈带领,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徐凌云喃喃点头,坐得笔直。
闲聊间,邓奎也时有发言,但情谊无法作伪,无形中他总会被隔出小圈外,不由得挫败又焦急。
等候两刻钟后,其余翰林开始上值。
第一个出现在容佑棠眼前的人身穿青色官服,须发灰白,衣袍整洁,神态端方稳重,斯文内敛。
容佑棠立即迎出去,拱手施礼,恭谨道:“新科进士、直隶容佑棠,奉旨到任,拜见前辈。”
徐凌云和邓奎紧随其后,拱手说明来意。无论来人是谁,他们都不敢丝毫傲慢失礼,翰林院是全天下读书人向往的清贵地,每个翰林本身必定有过人之处。
侍讲孟维廷愣了愣,止步,略侧身,并不受全礼,和蔼笑问:“你们是今科一甲?”
容佑棠称是,不好意思道:“晚辈们初来乍到,请前辈多多赐教。”
“十七岁的状元郎,古往今来不多见。”孟维廷捻须微笑,赞道:“老朽看过你的文章,非常不错,简练通达,很有见地!不愧是路大人的弟子,名师出高徒。”
“前辈谬赞,实不敢当。”礼多人不怪,容佑棠愈发恭谨:“晚辈之前是埋头读书的学生,如今到翰林院,少不得给诸位前辈添麻烦了。”
徐凌云和邓奎也时不时聊上几句。
孟维廷愉悦轻笑,对谦虚有礼的俊美小状元印象不错,嘱咐道:“你们别在客厅等,随我来,今日新科进士入学,掌院大人应会抽空到场。”
“多谢前辈提点。”
于是,容佑棠三人摆脱了枯坐干喝茶的窘境。
片刻后,他们跟随孟维廷踏入翰林院办事堂。
容佑棠屏息凝神迈过门槛,快速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