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是指真凶一事,那实属无奈之举。”容佑棠眸光明亮坚定,凝重道:“家事国事,孰轻孰重?必须做出取舍时,只能顾全大局,反之后果将不堪设想。”
“确实别无他法。”
庆王一声叹息,肃穆道:“倘若父皇当时气得失去理智,决定推出真凶,我一定会阻止。但推出刘满后,又、又……”庆王尾音减弱,逐渐消失。
容佑棠清楚对方的未尽之言,同情道:“刚才看瑞王的神态,我猜他已经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能各自设法排解烦忧,待百年后,骨肉化为泥土,甚么憎恶也无所谓了。”
“小小年纪,成天把死活挂在嘴边,究竟哪儿学来的?令尊教的?”庆王威严问。
容佑棠悻悻然住嘴,尴尬道:“我自个儿胡言乱语,与家父无关。”
“哼。”
庆王终于睁开眼睛,站直了,手肘搁在对方肩上。
容佑棠仰头,想也没想,伸手抚弄对方青黑粗硬的胡茬,叹道:“赶紧刮了吧,看着难受。”
“是吗?”庆王虎着脸。
容佑棠伸手抱住对方脖颈,使劲一拽,安抚意味的亲吻落在胡茬和额头,庆王卸下所有防备,任由怀里的人动作。
“不急,别急坏了身体。”容佑棠认真叮嘱。
“唔。”庆王逐渐恢复往常从容不迫的沉稳模样。
“走!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容佑棠打起精神,把人推到铜镜前、按坐下,挽起袖子,干劲十足,打开匣子挑挑拣拣。
庆王惯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柔和,凝视对方,温和问:“知道怎么刮胡子吗?你还没有长。”
我——
容佑棠登时尴尬,梗着脖子指着自己下巴,皱眉强调:“这些难道不是?”
庆王挑眉,厚道地说:“嗯。”
“等过一阵子,我早起也要刮一刮的。”容佑棠小声嘀咕。目前,他确实用不着刮,因为容父是内侍,也用不着,他一共只见过几次别人动手而已。
但此时为了男人的尊严,不会也得会。
容佑棠表面镇定,实则不知如何下手,他弯腰,捏紧宫廷内造的精致须刀,硬着头皮,扶着庆王的下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刮蹭。
庆王安静端坐,眉头也没动一下,注视对方近在咫尺的清亮双眸。半晌,低声道:“罢了,还得本王教你。”语毕,他揽着对方的腰,微一用力,强硬把人按坐在自己腿上,而后把包扎了的手掌盖住对方的手,教导道:“别怕,这种刀钝得很,不伤人,你只管使劲,尽量贴紧皮肤。”
“好,好的。”容佑棠趴在对方宽厚温热的怀里,脸皮发烫,极力冷静稳住手,屏住呼吸,用心做事。
笨手笨脚。
庆王心里说。他慷慨大方地表示:“即使你学不会也无妨,本王可以每日清晨代劳,只是动两下手而已,小事一桩。”
“我怎么可能学不会?!这又不难。”容佑棠诧异抬眼,好笑地反驳。
庆王没再说什么,稳稳抱着人。
片刻后
“行了!干净得很!”容佑棠吁了口气,放下须刀,随即解开亲王头冠,为对方重新束发,尽量藏掖烧毁的短发。
庆王第无数次看看手掌,难以忍受地说:“本王竟成了半个废人。”
“别胡思乱想,按时换药,很快会康复的。殿下,昨夜伤亡如何?”容佑棠忍不住问。
“仅有两人受伤。”庆王答。
您和八殿下?
“怎的一直不见五殿下?我觉得他挺踏实的,做事很尽心。”容佑棠客观地评价。
“五弟在照顾庄妃娘娘和妹妹们。”庆王想起三公主和王昭仪,顿时怜悯又头疼。
“原来如此。”容佑棠没见过王昭仪,但认识三公主,也很同情:缺乏外祖家族实力、生母神智失常、兄长犯下杀害姐姐的重罪——她一个姑娘家,某种意义上已是孤伶伶。
洗梳头面后,庆王匆匆换身干净衣袍,简单吃了些粥汤,斗志昂扬,雷厉风行道:“本王去乾明宫一趟,请父皇重新考虑宜琳的谥号,免得圣旨一下无法更改。”
“记得告诉陛下,瑞王殿下也赞同拟用‘怀敏’。”容佑棠殷切提醒。
“知道。”庆王昂首阔步,脚下生风,走出皇子所,嘱咐道:“眼下礼部还在商议章程,谥号未定,丧礼最快也得明后日开始操办,你不宜久留皇宫,先回家歇会儿,等候消息。”
“可是大殿下让我留下协助您。”容佑棠老老实实地告知。
庆王毫不畏惧,果断地驳斥“他过度激动,有些失常,不必理会。无妨,你只管回去。”
嗯,大殿下如今代理朝政,高兴得什么似的,斗志高昂……
容佑棠深有同感,点头:“那我先回家一趟。殿下可有话交代府里或者郭将军?”
庆王驻足,略一沉吟,快速道:“也好。你顺路拐去王府,让管家多上心盯着点儿,长公主丧葬期间不得失礼;此外,叫子琰切实管好募兵一事,宁缺毋滥,北营不养无用之人。”
“是!对了,您别忘记换药。”
庆王欣然颔首。
随即,容佑棠离开皇宫,辗转办完正事后,匆忙回家报平安。
夜间,容家父子对坐吃饭。
“内廷司崔育森?小崔?”容开济念念有词,冥思苦想。
“正是。那位世叔认识您,入宫路上给了我一些指点。”容佑棠不忘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