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谁呢?
皇后娘娘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大皇子一屁股落座圆凳,暗自生了会儿闷气,冥思苦想:
祥弟已落败,那么父皇待老三……究竟算重视还是嫌弃?
数日早朝后,孟夏季节,天晴和暖,乾明宫内的地龙和熏笼已撤下,凉爽怡人。
灿烂朝阳下,后园鸟鸣花香,生机勃勃。
承天帝手执小银剪,漫不经心地给一株牡丹修理花枝。
“您放心,余毒已清,旻裕只是水土不服,仔细调养一阵子,会康复如初的。”庆王宽慰道。
“昨日,老四带他们来请安,朕看了,旻裕十分瘦弱,旻衡也没什么精神,可怜见的,唉。”承天帝沉重叹息。
“连续舟车劳顿,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他们?”庆王立于一丛海棠前,观赏半晌,破天荒觉得它玲珑可爱,默默伸手抚摸,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朕已吩咐御医,膳食方面尤其要用心,务必让皇孙恢复健康!”承天帝正色强调,重重拿银剪敲打牡丹,真真切切疼爱孙子。
“孩子在四弟那儿,由御医和宋慎联手照顾,您不必过于担忧。”庆王低头,指尖拂过饱满鲜艳的朵朵红。
“朕听说,孩子刚进宫门就被带去了弥泰殿,是吗?”承天帝忽然问。
庆王抬眼:“是。”
“是你大哥的意思吧?”承天帝笃定问。
“父皇英明。”
承天帝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问:“皇后薨逝,为什么泽祥没回京?反而是年幼皇孙回来了?”
“启禀父皇:据称,二皇兄和二皇嫂南下行至运门渡口时,双双水土不服,卧病在床,无法动弹,是以御书房代拟圣旨时,传令旻衡、旻裕代替父母奔丧回京。”庆王简明扼要地解释。
“圣旨?”承天帝弯起嘴角,目光如炬。
“莫非您不知情?”庆王问。
承天帝忽略不答,反问:“你认为那道旨意如何?”
“欠妥了。”庆王直言不讳,提醒道:“皇后的丧礼,全天下人目睹,史书上必定会记一笔的。”
承天帝面沉如水,眯着眼睛,叹息道:“朕不过休养几日而已,外头就乱得没规没矩了。”
“儿臣惭愧。”庆王垂首。
“与你无关。”承天帝随手一撂,全程捧盘恭候的太监及时躬身,“当”一声,盘子接了银剪子后,他便轻手轻脚地告退。
“御书房那儿,朕从未吩咐你,而是叫你大哥代为处理朝政——你生气吗?”承天帝冷不防问。
“生什么气?”庆王心平气静,淡然道:“儿臣相信以您的英明,一切决策必经深思熟虑。”
“哼。”承天帝笑了笑,负手立定,俯视茂盛海棠,瞥一眼抚摸花叶的儿子,威严问:“你喜欢这种带刺儿的海棠?”
庆王收回手,望着父亲,没答话。
“御花园栽种了半个山坡的西府海棠,花儿开得热热闹闹,美不胜收,多姿多彩。”承天帝转身走了。
各有千秋,可我偏爱带刺儿的。
庆王莞尔,嘴上答:“是。”
是?是什么?言不由衷!
承天帝心如明镜,头也不回地嘱咐:“传朕的旨意:皇孙年幼体弱,无需守灵,每日早晚去弥泰殿磕几个头即可。”
“儿臣遵旨。”身穿霜色常服的庆王颔首领命,春风吹拂,他的宽大袍袖包住了几朵海棠。
四月中,草木疯长,山花绽放,庄稼节节拔高,田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河间巡抚衙门议事厅内的气氛却并不融洽。
“求大人为雕州百姓做主!”元白拱手恳求。他火速赶到,累得喘吁吁,满头大汗。
后靠椅背的戚绍竹皱眉,打起精神坐直了,目光锐利,手肘搁在桌面,探身,语重心长道:“元大人,牧归铁矿山一向属于喜州,相关地方志上面,均有明确记载,并且界碑尚存,你想让本官怎么‘做主’啊?”
“您有所不知,界碑可能被人挪动了。”元白奋力辩解,豁出去了,一本正经道:“地方志编撰往往依据旧版,对山川河流缺乏详实考据。比如牧归山,其南面山麓分明有雕州猎户世代生活,而且至今有神话流传——”
“好了好了!”
戚绍竹头疼地打断,慢吞吞告知:“你来晚了一步,容知府已携铁作坊官营文书返回喜州——”
“什么?”元白失声大叫,扼腕痛惜:“他怎么那么快?”
戚绍竹忍笑,招呼道:“坐下说话,喝茶,别着急。”
老子肯定急!
元白气个倒仰,暗忖:别以为我不知道,容佑棠在京城有些关系,你就这样袒护他!
巡抚衙门的闹剧容佑棠没看见,他快马加鞭,飞速赶回喜州,将府衙交由知州万斌代管,他率领大队人马驻扎顺县县衙,紧急商讨如何开矿冶铁,公堂充作议事厅,日夜充斥讨论乃至争执。
这一夜,近亥时,参与议事的人员陆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