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孙女,钱老夫人就来寻承恩公,一路走来,越想越悲,外甥女兼儿媳时日无多,宝贝孙儿摔断了腿,孙女儿小产了。他们钱家这是招小人了!
钱老夫人心里这小人,自然是陆家无疑,如今又多了一个凌家。钱四夫人都说了,凌大夫人那是故意要把事情往大里闹。要不是她,钱舜华小产之事完全可以遮掩过去,甚至钱老夫人都怀疑是不是凌家做了什么手脚害了孙女肚里的小皇子。
“母亲。”承恩公连忙迎上去。
钱老夫人抓着儿子的手,急问:“太后可有传出什么话来?”
承恩公嘴唇开开合合了一回,在钱老夫人期盼的目光下艰难的摇了摇头。
钱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响,顿生不祥之感:“才这点时间,太后与皇帝也要时间想法子。”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承恩公。
承恩公只得点点头,又道:“方才族里来了不少人,要讨一个说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钱舜华摊上了未婚先孕的名声,钱家其他女孩也得被人指指点点。钱氏族人哪里还坐得住,要不是顾忌着太后和皇帝,他们都要逼着他立时把钱舜华浸猪笼了。
“舜华不过是摔了一跤,外人胡言乱语,他们也跟着起哄了是不是!”钱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敲着拐杖。
承恩公嘴里发苦:“母亲,这事外人都看在眼里了,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家还没这指鹿为马的本事。
钱老夫人发狠:“我们说的话不算数,那就让太后说,让陛下说。”
只能说钱老夫人和和钱太后不愧是亲母女,对着皇帝,钱太后说的也是,让皇帝在公开场合透个话,把钱舜华的小产定性为摔伤。
皇帝都开口了,谁敢再胡说八道,那就是藐视君上。正好蔡氏命不久矣,钱舜华要守母孝,三年后风头过了,再把她接进宫便是。
这是把天下人当傻子糊弄,皇帝还没这么天真。别说他才登基,威望不足,就是登基好多年,这话说出去也是要被群臣耻笑的。
“你是皇帝,谁敢耻笑你。当年郑家做了那么些不法之事,先帝还不是把郑家护住了,怎么你就不能护一护钱家呢,那是你的母族啊!”钱太后尖声道。
可皇帝真的没办法啊:“先帝人心是怎么失去的,母后难道就忘了。若非如此,朕的太子之位早被废了。”先帝做了二十余年的皇帝尚且不能随心所欲,要顾忌大臣们的看法,更何论他。
钱太后哭声一顿,声音弱了一些:“那便说孩子是出孝后怀上的。”在外头宠幸了女子再把人接进宫来,这事不只先帝干过,前头几位皇帝都干过,不过是皇帝风流韵事罢了。虽然钱家还是要被人指点几句,但是因为涉及皇帝,想来也没人敢过分,总比摊上孝期淫/乱的罪名好。钱太后遇上娘家的事就不讲理,可还没糊涂到不知道孝期失德的严重性,她自己这个太后能过的舒坦,就是因为一个‘孝’字。
皇帝脸色有些难堪:“天下皆知朕于五月初七亲临承恩公府探望外祖母。”为了给母族面子,他大张旗鼓的去了,现在皇帝无比后悔,可说什么都晚了。
“你说一句六月里微服出过宫就这么难吗?”钱太后气苦,连她自己这会儿都后悔了。她也想不到娘家人这么莽撞啊,孝期就闹出这等事。可她自己埋怨得,却是容不得别人动娘家一个手指头的。
钱太后放声大悲:“一夜夫妻百日恩,皇帝你真要眼睁睁看着舜华被人逼死吗?她刚没了孩子已是伤心欲绝,若是知道你还不肯救她,她该如何难过。”
皇帝身子晃了晃,不由自主的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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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便有御史参承恩公教女无方,大意便是:钱家身为外戚当为表率,钱氏女却在国孝与母亲重病期间与人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在民间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若是不加严惩,有伤风化。
幸好承恩公因为被罢官没资格上朝,若是他在这恐怕要被御史那张嘴气得当场吐血。
承恩公不在,皇帝却是在的,龙椅上的皇帝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看的老臣们在心里连连摇头。他以前不这样,挺乖挺听话的呀!
宣布自己六月微服去过承恩公府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口,皇帝只含糊了一句这是承恩公府家事便宣布退了朝。
御史还要据理力争,国孝期间淫/乱怎么是家事,可皇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太监也唱声退朝。御史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憋的难受极了。
退朝后,皇帝召见凌渊,单独的。
皇帝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事到底丢人,他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自己的太傅。
凌渊奉召前来,一进上书房就见皇帝在屋里来回踱步,心神不宁的模样。
“陛下!”凌渊行礼。
皇帝连忙扶住他:“太傅不必多礼。”又赐了座,自己则坐回上首,支支吾吾的开了口:“今日早朝上有关钱家之事,太傅如何看?”
说完了,皇帝舒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凌渊抬眸望着龙椅上掩不住羞愧的皇帝,沉声问:“钱氏女怀的是龙种?”
皇帝脸一红,艰涩万分的点了点头,尴尬的搓了搓手,都不敢正视凌渊。
凌渊又问:“是五月陛下亲临承恩公府看望钱老夫人那日。”
皇帝的脸更红了,没点头也没摇头,反而忐忑不安的望着凌渊:“若朕说是六月里微服出宫去过承恩公府,太傅觉得可否?”
凌渊静静的看着他,看的皇帝不由自主的低了低头。
“这风口浪尖,陛下觉得满朝文武与天下百姓肯信吗?”凌渊平声道。
没人肯信的,哪怕皇帝说的是真的,在钱舜华出了事后才说出来,外人都会觉得这只是遮丑的谎言。
皇帝也觉行不通,可他架不住钱太后的哭诉。又有一种自己要是不试一试就拒绝便对不起钱舜华的微妙心思。
“陛下能与臣说说当时的情况吗?”凌渊询问的看着皇帝。
皇帝奇怪,这事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也是丢人。
凌渊解释:“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钱氏女也非国色天香,陛下怎么会在孝期便情难自禁。臣觉得,陛下并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凌渊微微一皱眉:“这其中是不是还有隐情?”
皇帝大吃一惊,这一阵他都被自己孝期失德的负疚感所笼罩,夜深人静时也对自己的行为深感不齿,他怎么就把持不住了呢,可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可能被钱家设计了。
凌渊一语点醒梦中人,皇帝越想越觉得自己那天不对劲。钱舜华扑在他怀里诉衷肠,哭着哭着两人就倒在了一旁的罗汉床上,一切都跟鬼使神差似的。
皇帝的脸色来回变幻了好几次,最后定格在铁青上,痛心道:“他们怎么敢!”
凌渊心下一哂,面上不动声色:“钱家想把钱氏女送进宫的心思人尽皆知,可出了皇后流产之事后,钱氏女想进宫千难万难。然她若是不进宫,又有谁敢娶她愿意娶她。少不得要孤注一掷,”他顿了顿道:“事后,陛下可有承诺会接她进宫吗?”
皇帝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他答应了,越想觉得太傅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