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出国前殷若瑜的那番话,这个作品如此具有力量,调度、画面、视听语言风格,无不成熟精湛,昭显着一位资深导演深厚的功底。你从作品中找不到攻击它的缺陷,也正因为它方方面面都如此完美,像一个闭合的圆环,是以演员再优秀,都如同其中一个齐头并进的环节,并不突出。
盛林有些担心,他望着傅子越的背影,却无法张口描绘自己更庞大的憧憬。
而就在这一刻。
明明已经被卢易生导演爱护地揽住肩膀,半推半送地扶上了台口。傅子越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猛然回头。他与盛林的目光在人群中毫无防备地对视,傅子越看见盛林微微蹙眉,眼神里满溢地忧虑,不由得脚下一顿。
盛林没想到傅子越在这个时候还会回头看自己,他以为傅子越是怕冷落自己,惹自己生气,于是立刻冲对方笑了笑,轻松挥手,示意他赶紧上台忙工作。
可傅子越还是望着他,须臾,唇峰微动,一开一合,说了两个字。
盛林霎时茫然,他没看懂!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盛林着急地踮脚,不管不顾地喊出声。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反应,下意识望向傅子越。
被几个同事直勾勾地盯着,傅子越原想说的话自然无法再开口,他无奈一笑,轻声说:“谢谢。”
说完这话,傅子越便转身往台上走去。
卢原跟在队尾,见盛林怔怔地站着,以为他还没听到,于是开口:“子越老师对你说谢谢呢。”
“不是。”盛林挠挠头,“我觉得他说的不是这个。”
可他已经来不及再探究了。
傅子越先一步上台,又不敢居功,微微弯腰,站在台口等着卢导走上来,一把扶住他,随后两人并肩往镜头簇拥的正中心走去。
盛林跟着主创的队伍缓缓前进,最终等卢原也上去,自己一个人停留在了台口,没有往上走。
站在他身后的只剩下各个艺人经纪团队的工作人员,段琅琅、珠珠都在,隋瑶的经纪团队也在。大家都知道盛林是大金主,就算想往前凑凑去拍自己艺人,也小心翼翼地往前蹭着脚步,生怕挤着对方。
盛林全然没留意身后人,只是静默地和仰望着射光灯照映下的傅子越。
他眼前闪过无数电影里的画面。
傅子越踌躇满志地进入村子,淳朴笑着努力和村民们融为一体的积极样子,第一次遭到观念冲击时茫然又惊颤,却不敢外露的谨慎与收敛,再到后面逐渐颓丧落寞,和最后一刻守住心底最后一块阵地时的执着……傅子越的表演,一点点,将他自己从真实世界剥离,彻底成为了刘泽世,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盛林自问已与傅子越如此亲近,依然觉得刘泽世是那样陌生的一副面孔,与傅子越毫无干系。
傅子越这么会演,为什么他无缘一个属于自己的奖项?
看到电影之前,盛林只是有些遗憾,可看到了傅子越的表演,他却深深燃起不甘。
盛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他明明对傅子越许诺过,要在事业上帮助傅子越,给傅子越一切。他一度坚信自己就是那个能为傅子越的事业保驾护航、让对方此生以后都能顺风顺水的人。
可时至如今,盛林惊觉,他并不是。
傅子越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未来,傅子越如果想要更多,他便再也给不了了。
那么自己又凭什么,还能再继续独占傅子越呢?
《行难医》的映后发布会空前的成功,主创分享了大量与电影和创作有关的思考及内容,媒体关切的问题也都专业和深入。翌日,戛纳电影节场刊也曝光了《行难医》的评分,多数影评人给出了高达四星的认可度,少数评为三星,综合评分竟然有33分!虽然未能登顶,但已然稳居场刊前列,顿时成为了获奖的热门选择。
国内的影评人也在各自的社交媒体上发表了对《行难医》近乎一致的好评,尽管这或许算不上卢易生导演的“最佳之作”,但其手法成熟,故事讲述完整又深入,演员发挥到位。主演傅子越、隋瑶都贡献了堪称“变脸”的演技,展现的角色与演员个人气质迥然不同,却又在影片中自然融洽。
《行难医》片方也伴随着涌现起了绝佳口碑,趁热打铁,发布了三张角色海报。大城市里面孔天真的刘泽世,背着双肩包,正在候车;坐在土垛上仰望星空的隋瑶,扎着羊角辫,烂漫懵懂;在土房前立着吸烟的穆大哥,衣衫略有些不整,但冲这就镜头,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这条微博下已经涌入不少影迷,表达期待的情绪。
傅子越的超话中,更是一片惊喜的欢腾,大家收集整理着各路的夸赞和电影节“路透”图,所有的老粉大粉都在写着各种情绪的小作文,激动有之、期待有之、喜悦有之、忐忑有之。
但唯有大家已经十分眼熟的“氪金大佬”@深林小怪,主页却陷入一片安静。
《行难医》首映之后,一贯会转发美图、写各种大胆风格彩虹屁的@深林小怪,再也没有发过一条内容。
他的沉默让不少粉丝感到蹊跷和担忧,评论区里渐渐有了关切询问的声音。
“小怪太太,给大家报个平安呀……”
“小怪ls去哪了?看不到你的彩虹屁有点想念嘞。”
“怪!!!速速出来为哥哥唱响你的彩虹乐章啊啊啊啊!!!”
直到戛纳电影节进入到闭幕式这日,@深林小怪才终于发布了一条原创内容。
“哎[心碎][心碎][心碎]注定是要我心碎的一天,我好无能,感觉自己要失去他了。”
第84章 耿耿于怀
颁奖典礼现场座次有限, 并不是所有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剧组都能全员出席,那么票额的分配, 大概率是与最终奖项挂钩的。隋瑶知道不管有没有奖,最终都不会落到她头上, 因此首映礼结束两日后就飞回国内, 配合其他工作和宣传了。傅子越虽然没走, 但也不是对拿奖有信心, 而是卢易生导演提前和团队打过招呼,就算最后只能留下两张票, 他也愿意带傅子越这个晚辈一起走红毯上去。
剧组住的同一间酒店,当天就坐在roofbar上一起吃了午餐, 盛林同傅子越一起来的。卢原一早就去和主办方确认过红毯和座席的问题,返回来的消息称,给《行难医》留了两张内场嘉宾席的座位, 可以让卢导带一个人走红毯。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说明项目不会拿太大或者太重要的奖项, 甚至也可能无功而返。
卢易生导演这么多年沉沉浮浮惯了,心态平得很,倒不觉得有什么。卢导无所谓,傅子越作为一个后辈,更加不会太有执念。
唯有盛林全程心不在焉的, 一副失魂落魄的情态。
他这两天都是不大提得起兴致的样子, 傅子越觉得奇怪, 问他是不舒服还是谁惹不开心了, 盛林都不肯说。但到夜里两人欢愉时,盛林倒还挺在兴头上,人也格外娇缠。傅子越见他这样,只能更加用心哄着,想看小蚌精什么时候自己愿意分开一点点壳子,再顺势来撬。
吃饭的时候,盛林俨然心思没在局面上。
卢导还在和大家分享他看的另外几部欧洲电影的感想,傅子越起先听得认真,后来看盛林东西也不吃了,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牛排,傅子越扭头看了他两眼,便绷不住分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