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发现了曲家的马车。”一军士急忙前来禀报。
檀婉清在车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瑞珠晕了过去,如何拍她的脸颊,掐她的人中,都没有转醒的迹象,恐怕是真的惊的狠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她不得不在车底抱着瑞珠,面色慌张的四下探看。
待看到不远帐篷似有军兵等人来回走动,还隐隐听到谢承祖的声音,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十分的清楚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就算瑞珠没有晕倒,就算两人顺利逃走,可又如何在林间度过寒冷的夜晚,并徒步穿过一片山林,以她现在的体力,不要说走路,连爬的的力气都没有。
又冷又饥又疲又累,逃出去也要冻死在林里。
谢承祖快步走到布匹车辆处,挨个挑开车棚,当掀开其中一辆时,一股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他脸色一变,目光锐利的扫向里面堆砌的棉布,一眼便见到了落在了在了角落的一个包袱,与旁边的一件衣衫上。
那素色衣衫十分的眼熟。
他刚要伸手去拿,却突的察觉到什么,低下头,只见一只纤纤雪指,指尖冻的有些红,紧紧的抓着他的披风一角。
“大人。”一个猫叫似的声音传来。
谢承祖眼眸一缩,手放在膝上慢慢的蹲下身,借着月光便看到,一女子十分的狼狈趴在车下,因长时间卧于雪上,身上的袄到处都是沾湿的雪花,衣襟也湿透,檀婉清知道自己现在遭了罪的疲色一点不剩的印在了脸上,冷的哆嗦又狼狈的样子,十分可笑,没脸的很,更不提她额间的干涸的血迹,那般触目惊心。
可她却不得不向眼前这个人求救。
因她实在没有力气爬出车底。
冻僵的手抓不住披风一角,很快滑了下来,眼见落进雪中,却被人半路捞入手里,那手对此时的檀婉清来说,如同火炉般温暖而火热。
第三十章
虽然军士一方大获全胜,但蛮子熊勇神力,即便处于劣势之下,仍是极力反扑,已有不少兵士身上带伤,抬入帐中包扎。
走了一天路,早已饥肠辘辘的兵士此刻也有了口福,三堆篝火,两大锅正热气腾腾翻滚的肉汤,还搜出了一小麻袋用盐巴晒干的肉干,与百来块做好的肉馕,只需放在火中烤热便能食饱,三队兵士早在林中闻了许久肉香味儿,饥寒难忍,此时见有吃的,便是分了馕与肉干,放在嘴里大嚼,蛮子的食物虽不精致,也没有什么口感,粗制的很,却没想到入了口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油腻饱腹的很,倒是行军打仗可作充饥的好物。
下过雪的天,越发的寒冷起来,众人在帐篷里进进出出,口中呼出的是一片片浓郁的白气,就算身上穿着厚棉衣厚皮袄,甚至挂了盔甲,可仍是冻的人浑身发抖,能寒到人的骨子里的那种冷。
虽然原地稍稍休整片刻,围着篝火暖了暖手,也有了食物填饱五脏庙,但所有有经验的兵士都知不能在此地久留,虽蛮人分散,可也有为防万一,大股分散成几股,相距不远的情况,若树林还有其它小股瓦刺逗留,被察觉,半夜偷袭对他们而言是极度危险的。
还需趁天色还早,月色明亮,将物资装好,策马穿出树林,离开此地,方是安全。
将一干值钱之物装入马车,喂了马匹粮草后,王骥一刻不停的召集军士,快速清点了帐篷中及堆积的一些蛮人抢劫之物。
这几十骑蛮人估计在此落脚时间并不长,只扎了三处帐篷,除去搜出的几十件兵器上,后林的树上还拴有十几牛马,抢来的粮草与锦缎占多数,这两样对物质匮乏的蛮人来说,是最实惠,足堆积了半个帐篷,其它都是些零零碎碎之物。
倒是有军兵从一堆衣物中扒出来一只铜皮铁箱,打开来,王骥眼前一亮,竟然是一箱不知是从哪个富户家里抢来的金银珠宝,他蹲下身伸手一抄。
只见箱中全是大锭小锭的银子,加杂着一些珠玉之物,偶而还有几锭黄金在其中。
王骥高兴的喜出望外,城库里可是连只耗子都藏不住,空的比军士的脸还干净,眼瞅着下个月营里的一千多小兵就要饿肚子了。
没想到,劫到了一处蛮窝,居然搜出来一箱子金银,这些银子虽杂碎了些,估计是哪个富商铺子分类归整出来的财物,被劫了一箱,瞅着样子,怎么说也能有个三五百两,数目虽然不多,聊胜于无,换来粮米,够整个军营三两月享,在眼前也是顶了大事了,这可真是及时雨!
那些蛮子对吃穿之物看重,反而对这些钱财之物未放在心上,只扔在了角落,堆了一堆衣服,若不是细心翻找,还发现不到。
王骥赶紧让人将箱子抬上了马车,并派人与大人禀报。
此时的谢大人,将女子自车底下小心抱了出来。
檀婉清脖子向后仰了一下,身体接触到他身上披冰铁一般的铁甲,便哆嗦了一处往后缩。
那一层厚甲,在寒风里浸了一日,无数雪化于上面,如今一层亮霜,就如同渡了一层冰一般,只碰上一碰,就能将人冻寒至骨子里去,她本就因冷而苦不堪言,这样冰冷一触更是痛彻心扉。
谢承祖手只一顿,便将月光下,沾着淡淡寒光与血迹的寒铁衣,一伸手解了下来,随手扔进了车里。
常年习武之人,体内元气充沛,血流通达,阳火极旺,即便是寒冬之日,只着一件黑色单衣,也丝毫不觉得冷.
檀婉清本就是强撑,一被救出,全身虚脱,眼皮也变的沉沉起来,她只来得及念了声瑞珠,便陷入到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之后的事隐隐清楚,又隐隐失去了意识。
谢承祖扯过身后的披风大氅,将人盖的严严实实,只在肩膀处露出几缕青丝乌发,为防她滑下去,另一只手轻轻还扣着那一片柔软青丝,他的手臂处一片柔软,颈间轻微的呼吸声,让他眼神黝亮,紧抿的唇角也放松下来,他站在寒月之下,将手臂紧了又紧,停顿片刻,才转身向帐篷走去。
进入帐篷后,十几个被蛮人掳来的女子,见是谢大人,一齐跪地,满面泪痕的对大人千恩万谢。
谢承祖看了银箱一眼,又扫了帐篷里其它人,道:“取出二百两,处理好战死战伤的兵士与家人,再取百两与粮米分与随我一路拼死杀敌的兵士,并将帐中获得的粮米每人两袋,绸缎每人一匹,再取些银两米粮,送于这十几个女子傍身之用。”
大人一向出手慷慨,该用之银绝不吝啬,可是这三百多两一去,这一箱银子可就所剩无已了,百来两银子,好做什么?本来还觉得缓解库银压力的王骥,在旁边有些欲哭无泪,只得安慰自己,幸好帐篷搜到半帐粮草与绸缎颇多,分一分倒也剩下大半。
昏迷的瑞珠也被救出,与军营被俘虏的女子在一辆马车内,蛮人帐篷留有不少皮毛皮袄,御寒没有问题。
分散搜寻的兵马很快集合起来,将有价值之物全部装入车马中,一切备好,熄灭了篝火,这才整军下山。
雪一停后,寒冷的月色照在雪面之上,泛出了一层刺眼的光亮。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地上的厚雪在极寒之下,就会变成伤人的坚冰,在无什么深浅的雪林地,还要带着马匹车辆,稍有不堪,就要人仰马翻,造成伤亡。
即便如此,一行人,也得硬着头皮整顿出发,好在来时的脚印还在,并未被大雪完全覆盖,上又有着一弯寒月照明,摸索小心一些便是。
慢慢的,一行人的行踪,渐渐掩于这一片的寒雪之中,只能远远看到一抹披风的鲜红,在林间若隐若现。
檀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意识又清醒过来,只觉得全身无一处舒服之地,透着骨头的不舒服,这是这具身体受寒的后遗症。
她微微睁开眼晴,却只觉得重若千斤,怎么也无法完全睁开来。
隐隐感觉到额头有星星点点的雪花,好似她在马上,她微微挣了挣头,蒙着她的布料自青丝上滑下,透过遮住她的布料,后面恍惚的是一片稍作平坦的山林,左右摇摇晃晃。
看到一行模糊的黑骑兵,正穿行在林间,身后跟行着一排的摇摇晃晃的马车。
大概是露过雪地,震动时,树上落下来的雪花,细如牛毛的雪丝落在檀婉清脸上,颈间,惹来了她几分冷颤,甚至有几缕青丝被打湿,她有些不舒服的轻动了动,有人似乎发现,伸手将布又覆了上来,密密的给为她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