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情赊美人心 月下金狐 3985 字 14小时前

杜和回头见谢承祖进了房间,才伸手指了指赵石脑门,“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知道吗?要不是大人,你想还娶妻?直接拖到营门口先打一百大板,看看死活再说……”他哼声道:“你当大人不知道你和曲家的事儿?那是他故意避开了,曲家告不了状,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将苦水往肚子里咽,否则,就以你对人家姑娘干的那事儿,这辈子头拱地也别想娶到了。”不过他下句话没说,大人他也不想要就是了。

赵石当然知道其中厉害,看的就是大人站在哪一边,要是站在曲家那边,哪有他什么好,急忙点头,“真不知如何回报大人。”当年若不是谢承祖见他还有口气,杀出重围时以马驮了他一路,他也早就命丧黄泉了,如今连亲事也是托了大人的福,哪敢有什么想法,打他百板子,也绝无怨言。

“好了好了,看你那一脸怂样,人都走了,快坐坐坐,赶紧挑。”

可这时候,几人心里哪有刚才的兴意,郭兴桌子下支着脚,忍不住凑杜和旁边低声问道:“大人拿走那盒首饰,要送给谁啊?”

“你说谁?”明知故问。

郭兴沉默片刻,随即道:“大人手头那么紧,哪存下过钱?一年的俸禄及朝廷的俸米,统共加一起才只有百来两,这一下扣光了,明年怎么办?”虽是天天在营房吃用,花不了多少银子,可也不能一年都没进项吧,就为了买点首饰?虽然库银有大笔进帐,可大人从不取一分一毫,一笔笔都登记在册,花在哪了都要查帐。

“你懂什么?”杜和看了看书房的门,随即凑近郭兴悄声道:“大人有多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心里都挂着呢,手里有多少银子都巴不得送人眼前,只可惜啊,人家未必稀罕……”虽然现在落得抄家流放,但毕竟是昔日丞相之女,吃的用的住的不知比这卫安城好上多少,那眼界派口可不是寻常小门小户家的女子可比,想要在人家那里讨个好不知有多难,他都可怜大人。

“前几日不是让我收了那一位的假籍贯吗?这几日大人就让人将两张僧籍上的人,上数祖宗八代,连坟头在哪都查出来了,昨儿个刚入籍册,盖了官章后,还在大人手里呢,我还偷翻了翻,名儿还是籍上那个名儿,上面的画像那可是妥妥的那一位,半点破绽都没有,我猜大人这次是想名正言顺的接人入府。”说完以肘抵了抵郭兴,“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郭兴也是听的发愣,这意思就是好事儿将近了?随即便咧开嘴,有些心照不宣的与杜和“哈哈”一笑,不过心下到底是觉得慢了点,“要我说,大人就是给惯着,还讨她的好,直接就……女人么,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天王老子,睡了以后,都得死心踏地的跟着咱,还用费这样的劲,越是这样越蹬鼻子上脸,给她一遭厉害就知道老实了。”

杜和看着他冷笑一声,“那么细皮嫩肉的,要换你,你舍得?”谁喜欢谁心疼。

郭兴这么一听,顿时支支唔唔不出声了,心道要他有个喜欢的女人,又长的那模样,还是那么金贵的人儿,他比大人还夸张呢,一个小手指头都不舍得碰。

其实他们这些兵营的,别看个个凶神恶煞,外人都道是粗鲁汉子,女人见着也都吓的直躲,娶个亲也不太好娶,可实际上,真成了家的十个有九个疼老婆。

有血性的男人没有冲女人逞强的,家里横的那都是窝囊废!

两人声音极低,熊廷宪与赵石真未听清,正想问二人在说什么悄悄话,郭兴却大手一挥,“快点快点,磨叽啥?看把杜哥都急什么样子,人家现在急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们懂不懂?不是说,晚上的时候比金子还要贵。”说完指着赵石:“快点快点,别打扰杜哥回家搂媳妇,紧赶紧挑一个。”

最后,在他催促之下,赵石还是选了其中金子最粗最重也是最俗气的那套,项圈粗的能压断脖子,当然,也如意料中遭了曲二小姐的嫌,不屑的撇撇嘴,随手丢到一边,是绝不会戴的。

书房中,谢承祖坐于梨花案上,手里拿着那只已打开的精致的盒子,里面的首饰在烛光下,随着角度折射着耀目的光芒,金中镶嵌的宝石质地纯净,浅粉,湛蓝,玫红,玉黄四色交相辉映,细节之处透着用心打磨的灵动,毫无半点金银的俗气。

会喜欢吗?应是喜欢的吧?

他看了半晌,才伸手不确定的拿起其中一只细细的脚链,缠绕在指尖,几道金线,看着十分脆弱,仿佛轻轻一扯就断开来,就与她的人一般,金贵的很,他丝毫不敢用力,看着指上精美的金线与嵌合的四色宝石,思绪不由想到林中雪地那一夜,在临时粗陋的地屋中,燃动的火光下,手中的那一只冻的可怜兮兮的雪粉玉足,若是戴在上面,不知又会如何的情景,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纯粹的宝石链,似记起了那若凝脂般的触感,唇角微微放松下来。

可每当想起那样施舍般的语气,与骨子里透出的不得不敷衍的眼神,又只觉得心口那一片沸热之心,似被人踩到了脚下碾动,他下意识的用力的攥紧手中的宝石,最后烦燥的将其扔回到了盒子里,单手用力将盒盖摁了下去,随手丢到了一边,起身走出书房,眼不见为净。

第四十一章

清晨的空气十分寒洌,却也新鲜的很,厨房早早便生起火来,瑞珠将秋时坛子里腌的酸黄瓜条与酸茄子,捞出一小碟,将坛口又盖的严严实实。

转身打开锅,里面糯米已散出浓郁的米香味儿,随即碟子里酸溜溜的小菜用切了切,稍稍割开只有手指大小的小茄扭子,整个皮浅紫色,刀轻轻上去一切,割开的刀口里,便流出了浅紫色的汤汁。

这是小姐最喜欢的小菜,以前在府里时,若不爱下饭了,便让丫头到厨房菜坛子里取这么一小碟,那一顿最少也能食半碗,又酸又鲜十分爽口。可惜她手艺不如檀府的厨房,调味儿的香料也少了些,腌出来的比府里时,总归少了那么点鲜味儿,但酸口倒是浓郁,小姐每日早上都是要吃那么一点的。

看着外头天刚刚亮起,想到坊市正是早饭热闹的时候,瑞珠便收好了厨房的火,从厨房空坛子里摸出了平时买菜剩的铜钱,数了二十多枚,便轻手轻脚出了屋、

寻常人家早饭也就凑和着昨晚的的剩饭剩菜,或半个馍子吃了,可瑞珠自小到大在府里,意识里就没有凑合两个字,小姐虽然亲娘去的早,可在府里的时候,精雕玉琢粉团一般的小姐是最得檀老爷的喜欢,下人自然不敢在吃食上苛刻,待十二岁掌了夫人留下的嫁妆,手里十数间铺子,大把的银子,衣食住行更是精细,早中晚三餐一餐不能少,每顿都是变着花样,也连带着身边的几个丫头,也从没有糊弄的概念。

之前手头银子不丰没有条件,可现在有了银子,哪里省,也是不肯定吃的方面节省了,天知道,这些日子,天天吃糙米饼有多难入口,现在只要闻着那生潮了的味道就不想吃了,都不知道小姐是怎么咽下去。

她将小坛子放入竹篓里,提着悄悄出了门,锁好后,反复看了两遍,才匆匆往坊市赶。

有条离得近的集市就是方便,一拐进去,就是烟烟袅袅的饭食香味儿,她熟门熟路的走进这条坊市,豆浆做的最香的那一家,买了五文的豆浆,见旁边刚出锅的葱油饼,烙的黄澄澄油滋滋的,上面还有没消去的油泡。

小姐不太喜欢太油的东西,但瑞珠最喜欢,摸出几文买了一张,又拣了家人最多的五色小龙包,挑着五个肉馅五个菜馅的装了一纸包,周围有人拿到手就吃,肉馅的汤汁香味儿,飘的到处都是,惹来不少来买早饭的人问价钱。

价格当然是实惠又物美价廉,途经卖芝麻糖的铺子,想到厨房用光了的糖罐子,又用剩下的钱包了一小包芝麻糖,东西装了满满一小篓,却只用去二十来文,这让在府里习惯给厨房填银子的瑞珠,每每都觉得不可思夷,没出府之前,她还从未体会到,一把铜板,买上一篓的东西那样的感觉。

换在以前,定是不屑的,二十文的东西,那是能吃的吗?别是吃坏了肚子,可是现在,周围都是这样的小老百姓,混在其中,竟然有种充实感,一路上脚步飞快。

当然,如果不有昨夜守备大人的摔门而去,她会更高兴些。

进了院子,见卧室的小轩窗已是微微支起,知道小姐已经起来了,她赶紧进了厨房,切切整整,一会儿工夫便端了碗碗碟碟,向房内走去。

掀了门帘,一股暖热舒服的香气扑面而来,贴身伺候小姐的几个丫头都知道,这是小姐身体天生带着的体香,年纪越大香气越浓郁,是很特别,很暖的香味儿,自夫人去世之后,小姐体香这事很少有人知道,老爷也从未说起,周围人便是闻到,也以为是用的什么香料,府里的两小小姐,还追着讨过,最后也只道是夫人留下的香料,只剩最后一盒,才不了了之。

虽开了小轩窗,但屋里仍带着昨夜炭火保留下来的暖意,小姐下了暖炕,脚上也没有套罗袜,只光着粉嫩的玉足,汲着放在室内柔软贴肤的薄棉软鞋,弯腰在水盆里那里洗漱。

暖炕上的被褥已经整整齐齐的被放进了方角柜橱里,炕案也已搬到了暖炕边,皆被清扫过,十分的干净。

瑞珠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赶紧爬上炕,将轩窗支的杆子拿了下来,关好,口中不由埋怨,“小姐,外面冷着呢,刚才来就开着窗,着凉了可怎么办?”

檀婉清只松松的用簪子挽了头发,以清水清了面后,将干净的细棉布轻印在脸上,吸去了水珠,擦了擦手才方方正正的挂在椅背,随即才回身道:“早上的空气最新鲜养体,大阳高了就混浑了。”

瑞珠嘟了嘟嘴,小姐什么都不挑的时候,她觉得不像小姐了,可是挑剔的时候,也是让人哑口无言,哪有人连吸口空气都要选着新鲜的时间。

反正她是说不过小姐的,只得关窗后,将食盒里热着的早点一一拿出来。

檀婉清自圆角香楠柜上,取了一只沉甸甸的圆肚瓷瓶,轻轻打开了塞子,向手微倾瓶身,不一会儿,从里面流出三两滴透明的蔷薇水,在手心弯了一小滩水渍后,才将瓶知扶正,小心将口塞严放好,手心合在一起,轻轻的揉开,慢慢地覆在脸上,顿时,一股清雅浓郁的花香味,扑面而来。

祈馨朝女子香妆是非常繁盛的,随身各类的香脂香丸,润面润身的香花玉露品种繁多,单单胭脂便分了各种质地,膏粉片块,浅浅淡淡十数种颜色。

瑞珠自坊间挑挑拣拣买的这一瓶,不算上等的花瓣的蒸馏液,香味儿也没有什么层次与韵调工艺与京城玉露阁里最好的仙人承露相去甚远,但也还算润衙香腻,聊胜于无。

檀婉清肤容天生丽质,本就生的白,平日无需什么粉黛妆饰,加之多年在府里精细调养,自己也极注意营养血气的补充,肤白唇鲜,不点自艳,平日不出门时,也只需用点花露膏脂。

轻轻的揉过了手背,皆润上了香露,才汲着软鞋回身。

对小姐这样早起后,卧室里不爱穿套罗袜,光着足套鞋的行为,瑞珠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上暖炕的时候,瑞珠眼尖的看见小姐雪粉足根处那一块艳如桃粉的红色,那是两日前被冻伤的痕迹,不由道:“亏那药铺的伙计说的天花乱坠,比京城的紫苏膏差远了,小姐的脚连擦了两日还不见好,怪不得只卖半两银子。”往日用紫苏膏,早便消了的。

檀婉清也毫不在意,脚底下好的慢些也无人看得,脸上的几处倒是早早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