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略微一松,脸上异样的红晕全部消失,一口逆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胸腹之中被锡铁充斥的烦闷之意终于略减,然而她的面容却又骤然大变,一股冷意让她的浑身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那颗令她压制住伤势的丹药药力太过猛烈,她此次强提真元的时间又太长,此时整个气海都有些不稳,能够流转的真元和五脏之气,竟然退回到了六境的水准。
她的身影继续随着水流前行,渐渐陷入深深的阴影之中,她往日孤高傲然至极的面容上,荡漾出一丝难言的苦意。
白山水并非是这场大局里唯一的惨败者。
事实上,所有大秦王朝的大逆,这些年在和大秦王朝的争斗里,就没有多少胜过的时刻。
所以像她和赵四这样的人,越来越少。
赵四静坐在一间脂粉气息很浓的房间里,看着推开虚掩的门走入房间的荆魔宗,她的眼神里依旧有那种刺天戮地的意味。
“看来我这次是赌对了?”
她先是自嘲般说了这一句,然后淡淡的看着荆魔宗问道:“王太虚不来,让你来,是什么意思?”
荆魔宗深深行礼,道:“他让我追随先生学剑。”
“这就是他的条件?”赵四同情般看着他,说道:“要学剑,便首先要成为赵剑炉的剑。”
荆魔宗说道:“太虚先生已然和我说过,且我本身不是秦人。”
赵四冷笑了起来,“看来我倒是的确没有小看了他的气魄,只是你……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成为我们赵剑炉的剑?”
荆魔宗不知道如何回答。
对于他而言,赵剑炉的确是太高,高得他无法仰望的存在。
赵四沉下了眼睑,一道不带任何气息的光芒从她之间流淌出来,切向荆魔宗的右手手腕。
荆魔宗的身体一震,但却没有躲闪。
这道光芒切开了他手腕的血脉,鲜血缓慢而不断的流淌出来,一滴滴的鲜血落在下方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音。
赵四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敢流尽身中血,我便让你成为赵剑炉的剑。”
荆魔宗抬起了头,看着她,任凭手上的鲜血流淌。
赵四始终没有动作,似是要看着他死去。
即便荆魔宗终于支持不住,颓然跌坐在地,开始陷入昏迷,她都没有动作。
在他的手腕中都近乎流淌不出鲜血,当他的生机都开始消失之时,赵四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来。
她的指尖骤然沁出数十滴鲜血,然后在空气里拉长,变成数十根极长的细针,没入荆魔宗的体内窍位。
荆魔宗身体里的五脏感受到生的希望,接着被一种火热的燥意刺激,更加旺盛的活动起来。
赵四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在这里的市井之徒里,竟然真有一个可以承载我赵剑炉剑意的人。”
第五章 时候
时光始终如一的流逝,这或许是对于天下所有人而言唯一公平的东西。
只是对于长陵的许多权贵而言,长陵这个春天里的时间却似比往年流淌得更快。
之所以快,是因为人心急迫,是因为鹿山会盟这个极大的盛会。
岷山剑会虽然是长陵无数权贵交锋的投影,是天下各朝关注的大秦王朝才俊的一次检阅和实力展现,但相对于足以直接决定整个王朝命运的鹿山会盟相比,却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暮光里的方侯府和往日相比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但随着苏绣幕忤逆圣意不辞而别,落在很多人的眼睛里,便多了一丝衰败之意。
渭河军港中,夜策冷站立在伴随着她出海的那艘铁甲巨船的船头,远远的眺望着幕光中的方侯府,突然对始终老仆般跟随在她身后的韩三石轻声说道:“代替方绣幕跟随圣上去鹿山会盟的,必定是方饷。”
“为什么?”韩三石问道。
她的这句话对于几乎所有的长陵人都难以理解。
跟随君侧参加鹿山盟会,这是一种莫大的殊荣,现在方绣幕违逆圣意,即便是让方侯府将功补过,将镇守关外的神威大将军调回,这举动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你等着看便是。”
夜策冷摇了摇头,冷漠的一笑。
她是最为了解元武皇帝的数人之一,她十分清楚,昔日在十三侯之中最为强势的方侯府,恐怕会第一个灰飞烟灭。
……
随着时日的流逝,笼罩在暮光里的骊陵君所在的车队前方,已经出现了一条云气缭绕,水气充沛的秀丽大山。
看见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一个世界朝着自己身体挤压而至的大山,骊陵君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充满了雾气。
那便是巫山,便是楚地。
在阔别了楚地这么多年之后,不用说是这样一条大山,便是这大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分外让人震撼。
骊陵君的这列车队里面,自然有许多当时追随他到了长陵的楚人。
归家路远,真正的千山万水,这样的归家之路已经规划了十余年,一路上各地都有安排,置换车马,是真正的日夜兼程,只是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便赶到这里,车队里的所有人自然都疲惫到了极点。
然而在看清这座大山,看到这座大山上的草木时,所有这些楚人全部如受电击,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其中的不少人甚至泣不成声。
巫山是天然的险阻,其间有数条奔腾恶水缠绕,大军不可能从这里突袭,平日里只有边贸商队通行,所以在骊陵君的这条归家线路上,最后一个大秦王朝的关卡只是有数百人驻守的巫山关。大秦王朝和大楚王朝最重要的兵家之地原先是阳山郡,是巫山中断处,深深切入大楚王朝的一片平原。阳山郡在元武三年便归大楚王朝,现在距离巫山关最近的秦军要塞便是寒谷关,距离此处有六十余里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