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想了想,道:“我得罪了一个大人物。”
老人鄙视的看着他,道:“你是修行者,只是得罪了一个大人物,你就不敢留在长陵,也太懦弱了一些。”
“我不是惧怕那名大人物。”想着自己和自己的“小师弟”在岷山剑会中做到的事情,张仪的脸上闪耀出了一些罕见的骄傲光辉,“只是我这样的选择,可以让我在意的人过的更好一些。”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听上去很伟大。”老人很有深意的看着张仪一眼,道:“那你想过你自己没有?”
张仪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远方燕地的深处:“我要变得更强大……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我才能保护其他人。”
老人笑了笑。
张仪正在看着远方,没有看到他此时的面容十分温和,和平时截然不同。
“我困了,帮我去拿温水洗脚。”
他和平时一样,对着张仪指使般说道。
张仪站了起来,没有多想便去端温水。
当他端着一盆热水返回,却是愣在当地。
他的视线里没有老人的踪迹。
只有在老人方才所坐的地方,有烧过的木炭划过的痕迹,歪歪扭扭的写出了三个字,“我走了。”
当张仪急切的呼喊声响起之时,老人在夜色的包裹里,在荒野之中轻盈的穿行。
他的身体似乎始终包裹着一团独特的元气,让他的身体就像一阵风一样,在长长的草尖上飘过。
他脸部的皱纹依旧,但是那种虚弱和苍老的感觉,却是慢慢被一种强大的气度所排斥,最终完全消失在他的身上。
在一株已经枯死的老树下,有一团火红色像火焰一样燃烧。
距离近了,才看得清楚,那是一只火红色的仙鹤。
当老人接近这头火红色的仙鹤,这只仙鹤张开双翼飞了起来。
老人似乎只是往前一坐,便坐在了这只仙鹤的背上。
接着这只仙鹤便无声的往上掠起,消失在上方夜空里的流云里。
“我看得出你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如今这世道,好人未必有好报。”
马帮首领罗钟景走到在附近搜寻了许久却最终一无所获的张仪身前,看着他失望和极度担忧的面容,没有说其余的话语,只是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张仪明白这名马帮首领的意思,也知道对方是好意。
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若都是这么想,便只剩下了恶,没有了善。”
罗钟景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此时的无可奈何,这名谦和的年轻修行者一路上表现的点滴以及对那名燕地老人以德报怨般的无微不至的照料,无形之中已经让他们这些人都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君子。
只是真正的君子,便真的能在这弱肉强食的天下好好的生存下去么?
此时张仪在担心那名走失的老人,他却是在担心这名用品格让他们折服的年轻修行者到了大燕之后的际遇。
……
丁宁蹙眉坐在桌前。
那片代表着孤山剑藏的玉符就安静的躺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他脑海里盘旋的一些线条,完美的填充了这片玉符最大的一个缺角,和这片玉符上的线条完美的连接在一起。
白山水看到的孤山剑藏都不如他完整。
只是当意念在这些近乎已经彻底完整的线条之中游走,越是感知得清楚,丁宁却越发觉得自己先前对长孙浅雪所说的推断是正确的。
当八境之上的力量,按照这些线路发散出去,强大的天地元气奔流在长陵的天地之间,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丁宁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那根可以牵扯出真正答案的线,然而却就是好像隔着最后的一层纱一样,就是无法真正触摸。
有些乱。
远处有丝竹声传来。
听着远处酒楼上隐约传来的欢歌笑语声,丁宁明白是自己的心乱。
“不能这样。”
他皱起了眉头,低声呵斥着自己。
然后他的面容开始恢复以往的平静。
既然乱而想不出方法,那就只有按部就班。
容姓宫女一直是郑袖的爪牙,有许多新帐和旧账要算。
昔日赶车的马夫,现在的梁联梁大将军就要远离长陵。
既然如此……那就先杀容姓宫女。
其实按部就班,往往是最容易让人冷静的方法。
他贴身收好桌上的玉符,走出了内院,然后一直走出墨园的大门,一直走到了盘坐在树下凉席上的邵杀人面前,认真躬身行了一礼,道:“我想要杀容宫女。”